《锦瑟无端》苏亦瑾

33、散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就是现在他们两个人的状态。

　　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故事，一个讲一个听。一个慢慢释然一个反被牵动。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微妙，有时候你觉得误会把你们彼此推开好远，但有时候需要的就是某个契机，然后，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而你，就是我的契机。

　　开学后，锦瑟他们三个完全是被毕业论文和设计搞的焦头烂额，实习公司那边也索性不去了，桑桑也是，暂时交手了公司那边一部分的事情，毕竟毕业要紧。

　　寝室另外的两个姑娘也都为了准备论文，搬了回来。锦瑟也桑宁也多数时候回来寝室，所以，寂静了好久的小屋子，又有了家的温暖气息。

　　忙完一天，应付完各自的导师，夜里躺下来，关了灯，就着窗外柔柔的月光，这四个姑娘就像回到了大一刚入校的时候，拥着被子，互吐心事。有时候会嬉闹打笑一阵儿，有时候又会在谈及未来诸多事情时变得低沉起来。

　　毕业的时候大都是这样吧，站在一段路程的结尾，面多诸多分岔路口，有选择，所以就有相对应的迟疑和困惑，以及迷茫和不舍。有时候情绪复杂的连自己都辨别不清，急需找一个出口的时候，身边的人也就分外亲近了起来。尤其是在即将分别之时，过一日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少一日，好似对着不远处那个Game Over的牌子，数着为数不多的步子，却又停不下来。

　　论文答辩结束的当天，指导员带着大家一起出去聚餐狂欢。说白了，就是那最后一顿的散伙饭。

　　起初大家还比较正常的一起吃饭聊天，偶尔讲个某人过去的糗事儿博大家一笑，可是酒过三巡之后，便是不一样的情景了。

　　有一个桌子围了一圈，玩各种游戏，输了要喝酒的；还有一个桌子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的；还有不少人拍照留念的……连指导员这个平常滴酒不沾的人，也被男生们起哄挑唆的喝起了啤酒。

　　一群人闹哄哄的，周围桌子的人都一边吃饭一边往这边看来，当真是哪儿都不缺愿意看热闹的人啊。

　　锦瑟和桑宁挨着坐在玩游戏的桌边儿上，本来是准备看看热闹的，不想桑宁那丫头按捺不住，摩拳擦掌的要和人家比试比试。当然，她是不会丢下锦瑟一个人不管的，经不住她的央求，锦瑟也硬着头皮玩起了这些不擅长的游戏，因了不放心桑桑的酒量，硬是拽着她坐在了自己的旁边。本来是想，在她逞凶耍强之后，也好给她处理处理“后事”。

　　却不想，这个短根弦的丫头，原来玩游戏的智力这么低下，输的次数都快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眼看这样下去，又要把她背回去了。叹了口气，抢过她皱着眉头端起的半杯啤酒，笑着替她喝了下去，本是不许替酒的，但是大家一看是平日里话都极少的锦瑟出来替酒，起哄都来不及，哪有人还会说半个不字。

　　一通笑闹下来，时间也不早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又一起从饭店出来，开赴KTV，大概所有人的散伙饭都是带着唱K一起的吧。一行人排着队，走在夜的城市里。

　　锦瑟总是觉得，相对于白天来说，晚上的这个城市是更值得品味的。夜里出来走走的时候，总觉得这时候的它是带着那么一点迷离的，游走在你所熟悉和陌生的那个它之间，就好像它在晚上的时候也是脆弱的一样。

　　路上的行人不少，看着这样一群年轻人，嘴角大都挂着善意的微笑，似乎这样年少轻狂的岁月，是值得所有人想起来都轻轻敲起嘴角的。

　　一通玩下来，散场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3点多了。

　　大家出来，三四个人一个车，都打车回去了。锦瑟拽着摇摇晃晃的桑桑，硬是把她塞进了出租车里，和同宿舍的另外两个姑娘一起回了学校。

　　在校门口下了车，四个人搀扶着往宿舍走去。虽是入了夏，可夜里的风还是有点凉的，经这么一吹，酒精都上了头，本来在KTV已经醒的差不多的桑宁又抱着锦瑟的胳膊，开始倚着她走了，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重量都靠过来。

　　因了是马上就要毕业了，所以宿管的阿姨也就不那么严厉的不许晚归了，楼下的单元门整夜都是开着的。到楼下的时候，锦瑟吃劲的扶着她，哄着说，“桑桑，清醒一下，乖。咱们到了，上楼了就能睡觉了。”

　　可她只是就着锦瑟扶着她肩膀的力量，勉强站直，闭着眼摇头。嘴里默默念着，“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见状，锦瑟对旁边那两个姑娘说，“小颖，小雨，要不你们先上去吧，我陪她在下面醒醒酒。”

　　“外面这么冷，我给你们送两件衣服下来吧，别感冒了。”小颖好心的说道。

　　“那好吧。”

　　给她披好衣服后，锦瑟就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坐在了旁边的台阶上。叹了口气，出声问道：“桑桑，什么对不起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锦瑟侧头看着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已经微微上翘的睫毛，眼睛的部分被投上的一片阴影，看不清她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

　　等了许久，直到看见那睫毛上，挂了闪闪亮亮的小水珠，凝结，坠落。

　　就这样无声无息了好一会儿，桑宁才抬手擦掉自己挂在睫毛和脸颊上的泪，低低的说，“小锦，是刘郅。刘郅他要走了。”

　　“什么意思啊？他怎么要走了啊？”由于惊讶，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个度。

　　“就是他要离开了，要离开这里，大概也要离开我了吧。”

　　“你们俩怎么了？又吵架了？”

　　“没有，我俩好的很呢。今天答辩之前，他还和我在一起，给我买装行李的袋子呢。”

　　“唔，那这不是好好的么？哪里来的他要离开一说呢？”锦瑟完全懵了，之前没有听她说过，也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啊。

　　“我那天去他宿舍，他在收拾东西，也不让我插手，我就在旁边玩他电脑。后来无聊，就翻他电脑旁的那几本书，里面有一份就业合同，是签的他家那边的一家公司，是已经签了的。可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做的这个事情。他一直瞒着我，我也不知道他想要瞒到什么时候。”

　　“刘郅他什么意思啊，他不是之前一直打算留在这边么？之前还说，准备留在实习的那家公司，毕业了就去签合同，怎么又突然跑去签了家那边的公司，他到底想做什么？”锦瑟的声音里已经听得出她的愤怒了，她真的不能理解这种事情。

　　桑宁直起了身子，抹着泪。锦瑟见她这样，心疼的不得了，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了她。

　　“是啊，他一直是这样说的，所以我也就傻傻的这样一直相信着。我相信他会留下来，就算不止是为了我，相信虽然有吵有闹，可是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相信我的所有的坚持都会有结果……可现在呢，小锦，我所有的相信，都只是一个笑话。大概，我会是最后一个知道他会离开的那个人，他是不是都做好的准备，随时抽身而去呢。”说到这儿，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手里，又哭了起来。

　　拍着她的肩膀，“别哭了，本来就喝了点酒，你还哭，等会儿该更难受了。我明天去找刘郅问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听锦瑟这样说，桑宁急着抬头，拽着她的胳膊连声说道，“别去，你别去，小锦。”那泪眼婆娑的样儿让锦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真是说重了心疼，说轻了又觉得不管事儿。

　　“桑桑，你别自欺欺人了行不行。你以为，你不说，我不问，刘郅就会这样一直什么也不说的陪在你身边？他就不会走了？别傻了，这都马上要毕业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愿意一直等到他行李收拾好了，车票买好了，下个钟头就要去火车站坐车了，他才告诉你他要走了。你告诉我，你是要这么傻等下去吗？如果是，我就不去问了。”

　　看着锦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桑宁也没了底气。其实她自己何尝不知道，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早一天清楚明白其实更好，可是就是难以忍痛下决心去做那个先伸手掀开真相的人。

　　见她没再吱声，锦瑟便知道她是想通了，气也下去了几分，站起来，也把她拽了起来。“走吧，时间不早了，回去睡一觉，明天起来，我去给你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