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与君愿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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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同我说，我生来就有一条白色的尾巴。是一只狐狸的尾巴！
阿娘长得很好看，就是从来不照镜子。她总戴着狰狞的面具，或许是为了震慑住山里的飞禽走兽。我自出生到现在未曾见过父亲的样子，阿娘说阿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因为欠了别人的情债需要还！
我每日的课业就是上山去打柴，山里的伯伯说我人小胆大。我一点儿也不怕山里的走兽，因他们若是看到了我的尾巴一定会吓的魂飞魄散。
“秭归，秭归！”我站在树上探出头去望，是阿娘在叫我。我飞快的奔到她身边去，她拾起地上的板栗装在竹篓里。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看我，“秭归啊，从今日起，你就去都城吧。去和你的阿爹在一起！”我抱着阿娘，下巴抵着她的脑袋。“阿娘同我一块儿去吗？”阿娘笑了笑，“不了，你先去找阿爹。”
阿爹的府上人很多，可多的是下人。阿爹是山庄的主人，可山庄的夫人却不是阿娘。下人们都称她‘紫燕’夫人，我也跟着叫，阿爹让我叫她娘亲。可我的娘亲不是她。
紫燕夫人很喜欢我，因为她没有孩子！
“潋荷啊，你穿这件衣裳可好？”紫燕夫人给我起了个新名字，潋荷，可我更喜欢秭归这个名字。
“都好。”在山庄里我不得不学着规规矩矩的，因为阿爹欢喜。
“你父君明日就要继承大典了，今后南北的商业就都是你父亲的了。”紫燕夫人长得很好看，可她不如阿娘来的好看。
“父亲不喜欢继承大典。夫人喜欢吗？”我没办法叫她娘亲，她虽然很喜欢我，可我知道她不爱我。喜欢和爱，我还是能够区分的开。
“傻孩子，谁不喜欢权利地位！”
“夫人喜欢就好，阿爹都会听你的话。”紫燕夫人摸摸我的头，“乖，今后要称你父亲作父君。”
我知道阿娘说的情债是什么，虽然她总以为我还小不知道。阿爹和紫燕夫人打小就订了亲，双方的父母说好了就作数，根本不管两个人心里如何想的。紫燕夫人先前喜欢的是别人，但是后来又喜欢上了阿爹，为了阿爹放弃了公主的身份。跟着阿爹走南闯北，可后来阿爹遇上了阿娘就要和阿娘在一起。紫燕夫人成全了他们，可皇帝却不同意了，逼着阿爹娶紫燕夫人。紫燕夫人为此跳了崖，她的腿就此不能行走了。这，便是情债！
我推着紫燕夫人来到荷花亭，紫燕夫人最是喜欢荷花。以至于连给我起名字都带着荷字。
“你阿娘好吗？”
“如果阿爹在，她会更好。”
“你这孩子，才一丁点大。什么都知晓。”
父亲承了父位，爷爷是个凶巴巴的老头。总喜欢说大话，可他说过的话就必定要做到，比如：他答应了先皇要让阿爹娶公主。
爷爷不大喜欢我，因他从来不和我玩耍、亲昵。阿爹说是因为还不熟悉，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我不是男儿。爷爷更喜欢儿子！
我摔碎了爷爷最喜欢的宝镜瓶，他狠狠的用鞭子抽打了我一顿。我从未受过这样的伤，我哭着跑出了山庄。在路上遇见了一位神色淡漠的男子，他说他叫江城。我猜他父亲一定喜欢城池，他夸我很聪明。我很喜欢这位大哥哥，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遇见江城的那一年我九岁，他十九。
他初见到我的时候同我说，“你很像一个人。”我以为如同话本子里所说的，是一位公子喜欢一位女子才说的话，只是我忘记了。那时候的我，不过才九岁，还算不得可以让人倾心的女子。
回山庄的时候爷爷铁青着脸，他坐在高堂之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我，然后甩给了我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这个巴掌印足以打掉我的两颗牙齿！而他毫不疼惜。他将我关押在黑屋子里，我一个人很害怕，但是我不能服输。
三日后我见到了阿娘，我原本以为阿娘会疼惜的抱我。就像我以前犯了错，她把我关在房间里一样，可是阿娘没有，她不仅没有还狠狠的给了我一个巴掌。脸上的五指印弄疼了阿娘的心，她的眼泪不住的掉落，可她还跪在地上求爷爷原谅。我不喜欢这样的阿娘，我讨厌这样的阿娘。所以阿娘过来牵我的时候，我狠狠的甩开了她。
府里的谣言四起，众说纷纭。说的最多的就是我要被爷爷赶出家门了，其实，我还巴不得！
阿娘变的不像阿娘，没有以前的果敢，也没有以前的敢于直言。在爷爷和紫燕夫人面前，她就像个摇尾乞怜的狗！我厌恶她，憎恨她。她所做的一切一切我都觉得反感。
我又一次离家出走，这一次，我又遇到了那位神色淡漠的男子。他同我说，“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是啊，真巧！如此的巧合，我那个时候竟然都毫无察觉，从未怀疑这个男子和山庄有些什么关联。
江城带我下山住进了客栈，那是我第一次在陌生的环境里呆着。我一刻也不敢离开他的身边，我紧紧的跟着他，却又倔强的不想被他发现。
他倒了杯茶水给我，问：“明日送你回家可好？”我别过头去，“你若再说送我回家，我就自己走。”
江城一定是富家子弟，虽然他的身边没有随处。可从他的衣着和谈吐就能察觉的出来，他没有再开口说要送我回家。但也没有离开山庄脚下的客栈，我觉得他应当是在等待着什么。
第三日，他等的人终是来了。那个人长的也极是好看，只是，他的腿脚不便是个瘸子。
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切入正题。我躲在屏风的后面，屏气凝神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首先是江城的声音，他关切的道：“她可还好？”那位青衣男子有些哽咽，“跟着我，她受了许多的苦。”两人皆沉默了一阵，青衣男子才又开口道：“下个月初八是我儿的满月宴，露儿希望你能来。”江城苦笑了一番道：“好，我一定去。”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朝中的一些事情，我听的直打瞌睡，被摇醒的时候，我望着江城的俊脸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为了表示我偷听他们谈话的歉意，我决定请他吃我做的拿手菜肴。正出了客栈的门，就被两个黑衣男子擒住。我大声的嚷嚷起来，嘴巴却立马被堵住了。我慌乱的回头去看，江城还在房里，根本不知道我被抓走了，更不可能突然出现来救我。我害怕的哭了起来，一名黑衣人像是安抚我的说道：“我们不会杀你。”不会被杀说不定是好事，可也说不定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我。
我被带到爷爷面前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他给自己的亲孙儿准备了什么。他准备将我挂在山庄的门口，等人来领。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知道阿娘哭的死去活来。那一刻，我不是后悔逃出了山庄，而是后悔没能逃的远一些。
我就这么被挂在山庄的门口，没有人敢给我送水喝。喉咙里有鲜血的味道，干燥的让人恼火。手腕上的疼痛好像已经麻木了，可只要风一吹那疼痛就像苏醒了一番。折磨的你想生不能，想死不得。
我挂在上头，哭着求他，“爷爷，你放。。。了。。。我。。。我。。。不敢。。。了。”而他却是不闻不问，每日他来山庄门前视察看是否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来救我。我天天等着阿爹来救我，可他却没有来。等来的是一直心怀不轨的紫燕夫人。
她穿着高贵的衣裳，面色红润。她笑盈盈的望着我，却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她笑道：“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吧？啊。。。不，是你的阿娘犯了多大的罪过。”我没有力气回答她，可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
她停了一会儿，又兀自笑了起来，“你还等着你阿娘和阿爹来救你吗？你阿娘根本没有那个胆量，你阿爹。。。他嘛。。。呵呵。更不会来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我朝她吐了口口水，正好打在她花容月貌的脸上，她嫌恶的死命的擦拭，指着我道：“杂种。”
虽然我的年纪小，可还是知道杂种是什么意思。但是，阿娘说过的，我是阿爹的孩子，就一定是阿爹的孩子。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是阿爹的孩子。
阿娘来救我的那一天，雨下的很大。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裳。也解了我多日来饥渴的症状。我朝着阿娘喊她，“阿娘，我没事。你回去吧。”阿娘掀开了自己狰狞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绝代风华的脸。我就知道我的阿娘定是貌美如花，不比紫燕夫人差一分半毫！
阿娘使出飞镖将绳索打断，然后步态轻盈的将我接在怀里。我想，我此生不会忘记那一日我有多么的狼狈，这才导致了后来的种种一切。
爷爷驯养的死士一股脑的涌上来，我从来不知道山庄之中又这么多的死士，他们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在昏暗的夜幕里。像是草原上的恶狼，正朝着他们的食物前行。
我看到阿娘身着红衣在黑压压一片的死士之中做殊死搏斗，我告诉自己不能怕。而这时候，我的尾巴，我的那条白色的尾巴，从来没有动静的尾巴，在那一刻摇摆了起来。
我的眼睛变成了蓝色，牙齿也锋利了起来。我面前黑压压的死士在我的眼中变成了食物，我的爪子锋利无比，我匍匐在地上嗅着那些鲜血的味道。朝着阿娘的方向奔去。
爷爷和紫燕夫人来的时候，死士已经全被斩杀干净。现场是难闻的血腥味，而在我的感官里却觉得甜美无比。
紫燕夫人看到我的样子吓的昏迷了过去，爷爷颤抖着双手像是在迎接我的样子。而我那还未斩杀过瘾的爪子朝他飞去，他的头颅在地上滚了滚停在了阿爹的脚边。
也许，那只是我做的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梦醒了我还在山里砍柴为生，我从未见过阿爹爷爷，可我在心里喜爱着他们。然而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梦。
我被阿爹关在锁妖塔里，我不知道阿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也不知道阿爹会如何处置我。
三日后，我被放了出来。我看到完好如初的爷爷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房间里只有爷爷、阿爹以及阿娘还有我四个人。爷爷沉声道：“我原本以为。。。之前是爷爷的错，你也犯了错。就此一笔勾销吧。”说完这句话，爷爷就开门出去了，阿爹坐到爷爷方才坐的椅子上看着我，然后递给我一个粉色的香囊，叹气道：“今后你要一直戴着这个香囊，不是普通的东西，一定要贴身放好。经过几日前的事情，你也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你和我一样，是白狐一族的人，你爷爷也是。我们的祖辈就是白狐与人所结合的生物。只要我们能克制自己的秉性就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如果以后你方向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就拿出香囊闻一闻。它可以抑制住你体内强大的攻击性。”
我点了点头，视若珍宝的将香囊妥帖收起。阿娘爱怜的看着我，“那日的那些死士全被你杀光了，那日见到你真身的人也全都割去了舌头或者是被杀了。你记住，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要激起你体内的杀戮之心。”我又点了点头，虽然还不大明白全部的意思。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像上次那样身体又出现那样的变化。那么死的人就会更多。
阿娘带我去看望晕迷了整整三日的紫燕夫人，她一见到我就哆嗦。我冷笑了一声，阿娘蹙眉看我。我微笑道：“夫人身体可好些了？”紫燕夫人用被子蒙着头，厌恶的道：“走，你们走。不要来看我。走，走！”阿娘只好牵着我离开，出房门的时候我问阿娘，“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告诉我？”阿娘叹息道：“我原本以为你阿爹已经将你体内的戾气封住了，没有想到。。。秭儿，今后一定要乖乖的。知道吗？”我点点头，“今后我不乱发脾气了。”阿娘满意的点点头。
我想克制体内的攻击性，却有人偏偏要逆道而行。这个偏偏堤道而行的人就是前日还见到我浑身发抖的紫燕夫人。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像是在赏玩一样宠物。不，或者说，她本就是将我当作宠物，只是一直以来她掩饰的很好而已。
紫燕夫人笑容可掬的蹲下来看我，“你知道，为什么你爹舍弃了你娘而娶了我？”我不回答，等着她自己说。
“因为他需要权利。”
我轻笑道：“权利？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紫燕夫人道：“男人都喜欢权利。你不知道吗？也对，你不过是个孩子。”我冷笑道：“我爷爷说过，他们是云狐一族的贵族。权利，我爹爹他本来就有。凡人的权利，他岂会稀罕？”紫燕夫人因为我的话而变得狰狞不已，“你不该这么聪明，不过是个9岁的小孩子。”
我不畏惧的盯着她的眼睛问她：“当初你为了爹爹失了双腿也是假的吧？”我瞄了一眼她完好如初的双腿。她哈哈大笑，“是，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自己导演的好戏码。要怪你爹太善良还是该怪你爹太笨？”我微微笑道：“我猜都不是，他只是为了履行爷爷和先皇的诺言罢了。如果他知道你是这般有心计的人，估计早就翻脸了。”她冰冷的手指捏紧了我的下巴，“是啊，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他和我成亲不过是为了诺言。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允许别人来分享他。”我对上她冰冷的眸子，“这话应当是我娘来说，你不过是个插足者。”下巴被捏的生疼，她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抬了什么东西进来。
我疑惑的盯着那个器皿看，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看看，这个容器。待会儿你就要进去了。你放心，你会慢慢的化作脓水的。不会让你太快死的，多让你活几日。等到36日之后，我将你制成药丸给你爹爹吃下，他就会永远呆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可怕的制药过程，但我从心底里看不起她。我冷哼了一声，她盯着我有些奇怪的问：“你不害怕？”
“你太可怜了，竟然为了和我爹爹在一起想到了这种办法。我给你另外一个办法如何？”
紫燕夫人道：“你真的只有9岁？”
“云狐一族的人，除非是自己要烟灭，否则不会死也不会老去。”
紫燕夫人了然，“哼，我还以为你真真只要9岁，想来是我估算错误了。你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
我微微一笑，“就是，让你化作脓水！”说罢，手中的束缚已然被我弄断。黑夜之外闪过一抹青色的阳光。突然身子就不能动弹了，耳边传来紫燕夫人的笑声，“早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对付，我请了一位法术高明的先生来制服你。”
那位法术高明的先生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口中念念有词。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就好像要腾云驾雾了一般。我睁眼看见自己的身子已经落在那个器皿之中，心中一阵寒颤。
紫燕夫人抚着器皿的边缘感叹，“唉呀，不愧是大师，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将你放进来了。”她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之色。“你马上就要去阴朝地府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我会送你娘亲一块儿去。好让你们团圆。”
我想开口说话，却发现使不上一点力气。眼见着器皿的盖子就要落下来了，我突然就害怕了起来，害怕自己就这么死了。
眼睛所能看到的范围越缩越小，越来越黑暗。隐约还听见紫燕夫人的笑声，我蹲在器皿之中动弹不得。我想，我就要死了。可是，我还不能死。娘亲还在等着我，爹爹还在等着我。
我不能死。
“咚”的一声轻响，盖子全然盖了上来，四周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说不上好闻还是难闻，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与君愿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