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拒卖(续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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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天空放晴。
陈年的石板路上积满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水潭，在清晨微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像极了一群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儿，盯得久了竟险些让人离不开眼。忽的一缕微风拂过，带来了远处山坡茶园中独有的泥土芬芳，一同的也带去了一张张嬉闹玩耍的笑脸儿。
1932年，也就是民国二一年的阳城，像其他南方许多小城一样，依然处在一种违和的平静里。
“砰”地一声闷响，楚家大宅的门让人给从外猛地撞开来。
“谁啊这是！慌慌张张，一点儿的规矩都没有。”
“祥叔，对不起哈，对不起，我这不是急着找老爷么，你知道老爷这会儿子在哪不？”
“约莫着在后院照看那些个花花草草呢吧。”
“哦，谢谢祥叔啦。”
“喂，你别跑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看时间，老爷兴许是已经到了前堂了！”
“好嘞！我知道啦。”
“祥叔，阿泰这小子怎么了？大早上的就不让人安宁，吵吵的没个正题儿。”
“这谁知道呀，说是要见老爷去。哎，算啦，咱不管他！这会儿少爷起来没？”
“怕是就要起了吧，这不，我正要去伺候少爷更衣洗漱呢。”
“好，那就快快去吧，别让少爷等急了。”
“恩，那祥叔我先去了。”
“去吧，去吧。”
咚、咚、咚 “少爷，灵儿来侍候您晨起了！”
一阵子呼喊后，见没人应答心理寻思道：诶？这敲了半天，放着是旁日只怕少爷早就不耐烦的应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连个气也不带出的。莫不是昨晚上又通宵达旦的看书了？也不知少爷这阵子是怎么样了，越发的着迷于各类典籍，几乎是给楚府的藏书翻了个遍，难道真如古人所说，那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反正她是不信这些的，就算是真有啊，她也不认得，更耐不下那性子。
“少爷，少爷，时候不早了，灵儿我要进来了啊。”
灵儿一边把盛温水的铜盆放置在面盆架上，一边悠悠的喊道“少爷，快起吧，待会儿还要跟老爷和太太吃早饭呢，迟了可就不好了。再说这外头的鸡都起了，您要是再不起啊，只怕这鸡都要扯着嗓子笑话您了......”一转身穿过雕花隔断，掀开淡青色的帷幔，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大惊道“来人啊，少爷不见了！少爷不见了！”
其实楚暮早早的就醒了，也可以说是根本都没合眼。昨晚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哗啦哗啦的下，就想起了白天无意间翻看到的那份报纸，白纸上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黑色拓印油墨，活生生的绕在他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自重生后这些日子，自己整日呆在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却不想东北三省竟然已经在日本人的铁蹄下全部沦陷，而且还成立了什么狗屁“满洲国”，眼下那贼心不死的日本人又即将开始入侵中国华北地区。
恨！好恨！想我东北78.73万平方公里，就这么一眨眼功夫给没了。想我7000万东北儿女，一时间竟失去了原有的家！楚暮的内心像是被埋下了一处处炸点，压不下的心头怒火沿着这么根引子，一个挨一个的爆炸开来。可待硝烟散去，怒火终止，留下的却只有刻骨的心痛和深深的无奈。不知道他们之中会有多少散尽家财，又有多少埋骨他乡。
想着自己重生后的这些日子，不说锦衣玉食，可整日也是不愁吃穿，比起东北人民流离失所、食难果腹的痛楚来，简直是幸福的紧。几个月下来，自己终日无所事事，没给这个“家”出过半分力，却平白无故的享受着他人父母无时不刻的关心与呵护，更不要说给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做丁点儿的贡献了。可眼下时局动荡，有太多的人们需要来自他人的帮助，更有太多的人们需要有人出出声，将他们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对！如今自己身体已无大碍，人说打铁还需自身硬，确实也是时候该做点儿什么，也必须做点儿什么了。
这一夜的楚暮，像是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想他该好好的活，不管是为这具身子以前的主人，还是为了自己未知的理想。想他要活就要活的有价值，活得有目标，上辈子自己遭遇父母抛弃、情人背叛、重病身亡，没来得及问问自己的内心，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这辈子说什么也要认认真真的走一遭。所以当东方才刚刚露出一抹鱼白，楚暮就已翻身下了床，他要去告诉楚老爷子自己的想法。可这刚要走至前堂，就听见里面透过门板传出的争吵声。
“不行！这说什么都不行！阿泰你去转告那姓夏的老板，就说这事儿楚家是绝非不会同意的！”
“可是老爷，咱们要是不答应，只怕日后的生意就......”
“就是不做这生意，也不可能如此这般去随了他们的意！有愧于咱楚家列祖列宗！”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了，你下去罢。”楚老爷子一边面有难色的扶着额头，一边向阿泰挥了挥手。
阿泰见状只能作罢，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小的这就去传话了。”
“爹~”
“哦，暮儿啊，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没有，没有，我身体好着呢，倒是您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哎，暮儿啊，你是不知道啊，近些日子咱们阳城新来了个姓夏的老板，人传之前是在上海给日本人办事儿混在一块儿的。这不今天让阿泰来带话，说是相中了咱们的茶，这一季采摘下的新茶他全要了。那日本是什么德行，害得我们丧权辱国！卖给他？哼，可不就相当于卖给日本人么！咱楚家自来虽说没出过金忠报国的，可也绝对不会有那贪财求荣的！只是啊，这次既然得罪了他，怕是以后的日子也就......”
“爹，你做得对！就算是到时真有个什么事儿，您放心，我们楚家老少都不会向那狗汉奸低了头！”
“恩，暮儿真是长大了，好啊，有这心就好啊。”楚老爷子看着自家儿子坚定的目光，阴郁了半天的脸上终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夜晚的阳城，不同于城西寂静状若止水的是城东的纸醉金迷，像绝大多数国统区一样，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一天才真的是刚刚开始。高档的会所、赌场与夜总会随处可见，它们没了白日里的遮遮掩掩，张开了血盆般的大口，等待着吞噬人们的财富与灵魂。
烧钱自来就不用愁没地方，这谁说不是呢？
一眼望去，蛛网般的霓虹闪烁个不停，映射着周围的实体失去了原有的面目，即便是平日里不怎么惹眼的物件儿，现下也俨然笼罩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道路两侧来往的男女怀揣着各自不同的心理，裹着锦衣华服不时进进出出。
矗立在这群建筑中的一栋被装饰的尤为奢华。
金色的琉璃瓦顶整齐划一，顶脚处蹲着只欲待亮翅的白鹤，四周墙壁上交叉的花纹恰到好处，正面一排均匀分布的四方石阶上立着几组多利安式大理石柱，柱上架梁，梁上一排横碣正中的梨花木碑额几个烫金的大字格外的扎眼。这不是其他，它正是阳城夜夜笙箫日日买醉，聚集了最多豪门高官的“云憩阁”。别看了云憩阁名字虽起的文艺高雅，但这懂行的公子哥们有谁不知道，实则真若是入了内呀，那就是另一番景致了。
你可能会问，这几千米的繁华街巷，为何单单只有这云憩阁如此的兴旺，难道就只因了高堂广厦的建筑和纷华靡丽的排场？那你就真的是有所不知了，云憩阁之所以能火，在阳城的众多娱乐场所中独占了鳌头去，自然是有它不同于别家的经营之道。
要想踏入他家的门槛啊，还真不是有了大把的银票就能说了算的。大眼扫过去，入内的哪一位不是既有万贯家财又能只手遮天的。要求虽是苛责了点，但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它吸金敛财的企图，那些个徒有万贯家财的主，整日里拖着关系、砸着钱，仅仅只为能入内了去，和掌权的说句话、照个脸儿。这年头谁若不为以后铺铺路的那都是傻子，只看着当下的蝇头小利，就搁着是金山也有搬完的时候，更不必说他们这些个靠着发国难财才转了运，赚了些小钱的暴发户了。不趁早了打通好关系，那迟早可都是要吃亏的。
俗话说得好“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各边儿的都能在这称了心，生意好也就成了顺利成章的事。
“咦，这不是夏老板么，怎么今日得了空来这儿清闲了。”
“严老板您就别再寒碜景润我了，您还不知道么？如今这到处兵荒马乱的，剿匪的任务还未完，又生出了一帮子日本人，眼下什么都不好做了啊！说白了我也就一打工的，辛辛苦苦的只为混口饭吃，哪来的什么老板不老板呀！”
“说的也是，半把月前我那批新进的东洋货刚上架就赶着了大运动，这么些天了硬是一件也没给卖出去！哎，夏老板再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党国人，比我们这些个小商小贩，赚钱的门路自然是不用愁了。”
“严老板抬举景润了，有道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现如今只怕我是连鸡都不如了啊。”
“您太谦虚了，我听说了夏老板您这趟回来阳城是有事儿要办，不知事情办的可否顺利？”
“哎，别提了，其实本也就不大点儿事，却着实横生了不少枝节！”
“夏老板不妨说来听听，鄙人虽不及您见多识广，但兴许能出出主意。”
“不知严老板可否知道城西的楚家？”
“楚家，可是阳城最大的种茶商户？”
“正是，正是！昨个我正愁了派去买茶的人说楚家不卖我夏景润的茶，呵呵，实在是可笑极了！”
“哎呀，原来是这样呐，我当多大点儿事了。夏老板您莫愁、莫愁！在下不才却恰好了跟那楚老爷子有些交情，别日我找他说说去，您要多少只管开口。”
“哟，那敢情巧，这就有劳严老板多给上点儿心了。”
“小事儿，小事儿，夏老板不必如此客气。”
“哈哈，好、好、好，不客气便是，喝酒，喝酒，今天我做东！服务生赶紧的给倒酒！咱们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拒卖(续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