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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原来你要保护的不是我 ...

  •   九月中旬,孟城的天热得烧红了眼。

      西大的校园里除了偶尔几个匆匆走过的身影,人类仿佛在这里消声觅迹了一样,千金难寻。大片大片浓密的桧柏被灼热的太阳晒得绿得发油,混杂着聒噪的蝉鸣,日日夜夜,纠缠不清。奢侈的鹅卵石小路本来是情侣们最爱的浪漫,如今连一只麻雀都没有,仿佛牛排浇汁时呲呲地冒着白烟,简直让人望而却步。

      “这是秋天啊秋天!!!”寝室里,“比基尼”着装的叶玉壶像死猪一样哀嚎着。

      “叶玉壶,你知道吗!你这样严重影响市容市貌!我们寝室评不上先进说不定都是你害的!”我头都没抬,因为我完全能想象此刻叶玉壶的不堪入目。其实我也热得不行了,刚才我们寝室不知道为什么电断了,空调风扇全停止工作,将近四十度的高温简直快要让我丧失活下去的勇气。我开始羡慕喻繁,因为打工逃过这一劫。

      去找寝室管理员调解的仁芯不但带回了电和冷气,同时也带回了一个令人痛不欲生的消息。

      为期一个月的军训。

      第二天,当校方领导陈词激昂地宣布两天后军训的消息时,我依然很好地被诠释了叹为观止这个成语。

      动员大会上,校长在主席台上认真耙了耙那几乎没有的头发,努力按压自己那呼之欲出的肚皮未果后,清了清嗓门,以一种朗诵《我的祖国》的语调和表情说:“金秋十月,秋风送爽,丹桂飘香。我们共同迎来了这美好的季节。”

      略一停顿,台下识时务瞬间响起哗哗一片掌声。

      校长顶着葛优的脑门儿,端着刘德华的架子,连续说了整整四十分钟。从中我也终于领会到了西大的精髓,那就是——晒死你,让军训的感觉更好。

      接着是其他领导类似枯燥的发言,一席话讲下来,本来摩拳擦掌的新生们都被催眠地摇摇欲睡。

      九点整,礼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行十五个身穿深绿色军装的挺拔军人,齐步走进来。领头的中校同志啪地一声停下来,和校方交流了两句,然后以每步七十五公分的标准走上主席台。

      “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父母手中的掌上明珠或者太子爷。你们是我的兵!你们唯一的权利就是服从!一切行动听指挥!”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在礼堂,一扫之前萎靡不振的气氛。

      军人的雷厉风行在此刻有了最直接的体现。因为教官讲完这句话我们就被带到了郊外的训练基地参观,在基地军官对于战火纷争岁月时代的讲解,身边的同学仿佛也突然有了一种保家卫国的责任感,整个气氛都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熟悉完训练基地后,一千多名学员被分成了十五组,每个教官带领一组进行训练。我也不知道仁芯用了什么本事,不同系不同班级不同队伍的我们四个居然被分到了同一个寝室里。由各自的教官带领回营区,这时我才终于知道什么是内务达标。教官推开了其中一扇门,指着洁白没有一丝褶皱床单上,那仿佛被削过的有棱有角的“豆腐块”说:“你们这个月的内务都必须做到这个程度,做不到的罚站军姿两小时!”

      于是从那天起直到一个月后军训结束,我没有一夜睡觉盖过被子。

      每天早晨五点半雷打不动的起床号,六点钟在训练场上集合,迟到的罚站军姿。中午半小时的午睡修正,晚上十点准时熄灯。于是十五天后,除了叶玉壶因为肌肉更加发达而胖了五斤外,我们都成功地□□练地不成人形了。

      十点,一声熄灯号响起,同一时刻营区所有的灯光全部被熄灭。我揉了揉酸痛得发麻的四肢,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僵硬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就要昏睡过去。

      一丝熟悉的香水味窜进我的鼻翼内,我不受控制的大脑已经宣告罢工。我不理会跑到我床上的仁芯,只想早点和周公约会,白天过分强度的训练已经让我难以负荷。

      “莫莫,别睡。我们说说话。”仁芯摇摇我那快没知觉的胳膊说。

      “说什么。”抵抗着瞌睡虫新一轮的攻击,我撑着眼皮问。

      接着是一阵沉默,沉默到我以为刚才的对话只是我疲劳过度到产生幻觉,准备继续开睡时,仁芯说话了:“莫莫,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黑暗里我看不清仁芯的表情,脑海里有个人的背影晃动,还没有整理好要说出那句“有过”的心情,仁芯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有。”

      “在我三岁那年,有一次爸爸跟随上级领导去入股的教育基金办的幼儿园里开会,我闹着要跟着去,然后在爸爸开会的时候,带着最心爱的小木马偷偷跑出办公室去玩。

      跑累了,我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当时我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爸爸会派人来找我。所以我就找了块地,自顾自坐下来玩小木马。

      然后易简就来了,当时他是一很坏很皮的臭小孩,看见我二话不说,一把抢过我的小木马就要往回跑。我不愿意,死拉着他不放。我三岁,他五岁,我哪抢得过他啊,急得都哭了。易简被扯得不耐烦了,使劲推了我一把,把我给推倒了。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就把顾望南给哭来了,他比易简还大一岁,当时我们谁都不认识谁,所以顾望南举起拳头就和易简打起来了,易简也是个不服输的主,死活不肯还我的小木马。

      一直站在后面边吃冰棍边观战的宁扉钒,看易简打不过,他们俩会出生就在一起玩,连体婴儿似的,他就蹬着一双小短腿,一溜烟跑去找老师了。

      老师过来审问,我们四个各执一词。我说易简抢了我的木马,易简说是我送给他的又要抢回去,顾望南说他看见易简打女孩,宁扉钒为了自保说他只是路过看见两个人在打架,所以要报告老师。

      都说不打不相识,那天我们四个在老师办公室罚站了半个小时。我们四个就这样成了好朋友,直到今天。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事情的真相是:宁扉钒吃着一根冰棍,看着前面树下的女孩,手中的小木马,拉了拉身边心不在焉的易简的袖子,说如果易简帮他抢来小木马,就把易简觊觎多时的那台全球限量版游戏机送他。”仁芯仰着脸,轻笑着说。

      在我听到顾望南的名字那一刻开始便已经睡意全无,心里有某种升腾的预感印证了某种猜想,却始终不敢直视。

      “小时候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唯一那天的记忆清晰得像昨天发生一样。我记得顾南哥小男子汉坚定而冷静的背脊,他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依赖顾南哥了,他也只对我好。我们渐渐地长大,当我第一次从书中懂得了爱情的定义时,我就知道,我爱他。大人们也都默认了我们的关系,只是因为我年纪还小就没有说破。但是零九年发生的事太让人始料未及,他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们的距离也变得时远时近,我甚至开始怀疑,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仁芯的话在我的脑袋里轰然作响,后面她说了什么我根本听不清,只知道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他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胸腔中溢出一股难以自抑的酸涩。

      我轻轻翻了一个身,本来疲惫不堪的大脑现在已经没有了一丝睡意。柔软的月光淡淡地洒在窗边桌台上方正如铁的被褥边缘,变成一道坚硬决然的白。

      眼前不自觉出现了十多天前的情景,掩饰的很好的心依然止不住地隐隐抽痛。

      那天是我和顾望南约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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