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归去来兮辞》嘉意自若

3、第二章 隐匿红尘初涉凡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看着面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柳耆卿这首《望海潮》便不期然映入脑海。虽说市集之上不见重湖叠巘十里荷花，市列珠玑人声鼎沸的景象依旧让久处异度穷山恶水的银鍠紫渊好一阵愣神。
　　这般繁华热闹的人间世，让她不由生发出时间空间的错位感。
　　仔细检查了番衣饰容貌身形体魄，并未改变，她依旧是银鍠紫渊，异度魔界的公主，银鍠朱武的妹妹。
　　那么谁来告诉她，这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紫渊紫渊，老在魔界呆着太无趣了，我们出去玩吧！”
　　几番思索，只记得孤月兴冲冲前来诱惑她一同逃家玩耍。虽然心中疑惑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听得提议也是蠢蠢欲动。何况自己痴傻声名在外，又无法开口，孤月便自作主张当她默认同意了。
　　接下来的记忆，则是一片空白。待她再度醒转，已是孤身一人身处集市之中。
　　所以……她这是走丢了？
　　紫渊发现，自从坦然接受“穿越到霹雳”这一事实并且习惯思维空白之后，她的神经已经粗壮到足以承受任何狗血的情节。当然也可能是大脑迟钝反射弧过长。
　　总之慌乱这词从未出现在她的字典里，既然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了解了前因后果并确认自己没有再次穿越……那就趁此机会好好游玩一番吧。
　　即使此生不是人类，这也不是她曾经的时空，这久违的人世红尘也泛溢着令人怀念的气息。

　　赭杉军正打算离开集市时，看到街角处一女孩正对着身旁男子手中的糖葫芦垂涎欲滴。
　　这女孩衣着光鲜，显然是出生富贵。身旁那人一身粗布麻衣，一副人牙子打扮。这两人摆在一块，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赭杉军一皱眉，便上前询问。
　　多年来玄宗护佑一方土地不受魔界战火肆虐，百姓心中皆是感激崇敬，那男子一见他便生心虚，匆匆跑掉了。
　　虽说世事多艰，倒卖人口求得生存亦是无奈，这般拐骗也是不该。
　　赭杉军心中叹息，不欲多做追究，便俯身询问小女孩的家世。
　　女孩约莫四五岁摸样，相貌端的是精致玲珑，只是那面无表情的脸庞和无神呆滞的双眸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见他询问，女孩也只是傻愣愣眨了眨眼，小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赭杉军一愣，这姑娘，不能说话？似乎……智力也有些问题？
　　正感头疼，那女孩掏出一块挂坠来。
　　分不清是金属还是玉石的材质，通体是纯粹的紫，冷艳华贵，沉凝若渊，随着光线的变化又折射出不同深浅的色彩，细细看去却又是不曾有变。
　　这般宝物，端是罕见。赭杉军讶异非常，对这女孩的来历也生出好奇。
　　“唔……这挂坠通体紫色，我便唤你阿紫如何？”
　　眼下天色将夜，断断不能将她留在此处，赭杉军与一旁店家嘱咐一番，以免家人来找时寻人不到，便带着阿紫回到了玄宗。

　　回到玄宗，赭杉军向师尊汇报一番，又仔细回忆玄宗周边的豪门大户，都不曾记得有哪家人家有这般年纪的小姐。一时也是无法，只得将她暂时留在玄宗，同时派人打探是否有人家走失了女孩。
　　赭杉军担心阿紫这呆滞的模样放在别处会被欺负，便希望可以将她留在小院中。何况看这娃娃紧拽衣角的架势，分明是跟定赭杉军了，若是强行分开只怕就是一阵哭闹。
　　阿紫的到来，给众人枯燥单调的苦修生活带来了别样的色彩。
　　道境玄宗独大，自然家大业大道子万千。只是论修为论资质，有资格进入玄宗主殿的小辈，也不过就六弦四奇几人，是以四奇，尤其墨尘音和紫荆衣，特别怨念六弦中有个女弟子。如今来了个小女娃，虽然有些痴呆，胜在不哭不闹任由他们摆弄，打扮起来当真如瓷娃娃一般，不由得大呼小叫。便是素来只关心修行的金鎏影也表现出万分喜爱。一时四人为了争夺阿紫的抚养权差点打了起来，最后无奈达成协议，金紫红墨四色衣衫轮流穿。
　　每日课业结束便带她“溜溜”教她说话，当真是乐趣无穷，连六弦众人也被吸引了来。玄首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吩咐莫要误了修炼。
　　紫渊那面无表情的呆滞模样乍看颇为生硬，渐渐却显露出超凡的“杀伤力”来。

　　晚膳时分，小姑娘没有如平常般默默扒饭，而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苍发呆，小嘴微张，眼看着就要口水滴答。
　　这般毫无掩饰的神情，身侧众人也觉得浑身不舒服，苍就是涵养再好，也心生不悦瞥去一眼。
　　不为所动继续盯着发呆。
　　紫荆衣唯恐天下不乱，出言问道：“小阿紫，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莫不是被苍的美色所迷惑了？”
　　同时腹中暗笑，想着接下来小盆友肯定是一脸认真点点头，回答“苍是个美人”这类的话。
　　连日来这招百试不爽，他们几乎人人都中过招，有时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真傻。
　　哪知阿紫摇了摇头，指了指眼睛，“颜色。”
　　恩？这么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盆友指了指墨尘音，“蓝色。”又指了指金鎏影，“金色。”
　　唔，墨尘音的瞳孔为冰蓝色，而金鎏影的眼睛呈琥珀色，说是金色也不为过。今天教了她各种颜色，原是学以致用了。
　　“所以你是想看看苍师兄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墨尘音连忙询问。
　　阿紫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委屈。
　　“太小了，看不到。”
　　看……看不到？！

　　饭桌之上气氛陡变。
　　苍眼睛眯了眯，显得更小了。六弦其余五人齐齐吞了一口口水，莫名感到一阵心虚。金鎏影嘴角含笑，向阿紫投去赞赏的一瞥。
　　而赭杉军恍若未觉，很认真的看了眼苍，然后很严肃对阿紫道，“那是紫青色。”
　　小盆友也很认真的点点头表示知晓，随即端起碗筷努力加餐饭。
　　但见一阵冷风挂过，众人都仿佛风中落叶般瑟瑟发抖……
　　紫荆衣再也按捺不住，狂奔而出。片刻之后，众人只听得空中传来阵阵豪迈的笑声。
　　阿紫在心中默默鄙视。年轻人，笑点真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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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阿紫在玄宗悠哉悠哉，魔界却已炸开了锅。
　　孤月将紫渊丢在玄宗封云山山脚下某个人类集市之后便离开了，按照伏婴师的吩咐，在天色变暗之后就跑回火焰魔城，向朱武“坦白”。
　　听闻小妹走丢，朱武只觉得天灵嗡的一声，乱了方寸。也顾不上责罚孤月，连忙召集众人前去搜索。
　　孤月见兄长果然如伏婴所言般并未严加责罚，不由心头暗喜。伏婴说得对，没有了那个废物碍人眼球，兄长果然疼爱自己，连责罚都不舍得。
　　心头虽有愧疚，却也不由盼着玄宗的道子赶快发现这个废物然后杀掉的好。
　　阿紫，不是我要害你，是人类不放过你，可不要怪到我头上。

　　孤月心头窃喜，伏婴师却隐隐觉得不安。
　　溜出魔界前紫渊身上的魔气是被封印洗白的，否则孤月难逃罪责他自己也会被牵扯进去。
　　但是他在紫渊的那块紫玉上下了符咒，不但抹去了朱武留下的印记，还会散发魔气。而这道魔气在主人死后也会消散无踪，届时就算找到尸体，也保证无人能看出端倪。
　　特地把她丢到玄宗腹地，这道魔气必会被玄宗道子察觉。道魔不两立，以朱武对紫渊的重视程度，不灭了玄宗满门绝不会善罢甘休。
　　魔人死后皆留有元灵可再复活一次，圣魔元胎双生之间本就有感应，朱武没有察觉到紫渊魔元，不是她还好好活着就是已经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不论哪种都不是他所期盼的。形神俱灭代表毫无证据，天知道是谁下的手，朱武就不会因此迁怒到整个道境人类；而好好活着……她神智混沌孤身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活着！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照时间推算日暮找寻应该正好找到尸体才对啊！

　　伏婴师虽城府深沉，到底年少，布局之间疏漏颇多。
　　他总一心认为人类与魔人血海深仇必是不死不休。可是普通人类哪里察觉的出魔气，而能够察觉出他附着在紫玉上魔气之人修为必然到了一定境界，怎么可能二话不说就对人畜无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下手。多年来玄宗魔界心照不宣并无大冲突，腹地突现魔人，正常人想到的都是抓了回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吧？真以为人类跟魔似的，只知道杀杀杀呢？
　　何况银鍠紫渊又不是真的傻的。
　　发现自己走丢，紫渊第一时间就拿出紫玉想呼叫朱武，发现朱武留下的印记被抹去而被换上了另一个阵法，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高深的玩意，随手就能抹去。
　　伏婴师尚未想到，这少年时拙劣的一局，会对日后产生多大的影响。
　　眼下他也只有配合朱武发疯似的找寻紫渊，同时小心提防被玄宗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