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如梦》仪歌

86、止不住联想

　　第二天凄月让枫去上课，说自己有事。然后去了医院。她实在没法想象让清茶一个人处理公司的事和沈曼的事。

　　到了医院没见到清茶，却看到沈曼。看来他打算丢开不管。沈曼心事重重，根本没看到凄月，一直走来走去的。凄月走过去说：“坐会吧。”她只是让沈曼看到她而已。

　　沈曼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憎恨有增无减：“你来做什么？沈清茶好像和夏娜有婚约了吧，你根本算个屁，我爸出事与你何干！”

　　凄月坐下了，她刚才叫的是沈清茶，看来……：“你见了沈先生了吗？你来了多久了？”

　　沈曼看着她，凄月的沉静，和清茶，从很多方面看都很类似，然后坐下了：“没有，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只是不敢去问，不敢去面对。

　　凄月吓住了，她的担忧，有多重，对父亲的不舍又有多深？真能让她知道自己父亲身患癌症，而且不久于人世吗？

　　“你想见你父亲吗？你想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吗？”凄月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是保持面色不变，声调正常。

　　沈曼一直没等到沈清茶，可凄月给她的感觉，竟然是一样的，仿佛有人在黑暗中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前行，又仿佛是落水后的浮萍，她想要抓住，她也说不出为什么明明那么恨她，却还是会这么依赖她。

　　“……是。”

　　“如果，确定的话，就去吧。”凄月闭了闭眼，她一点也不赞成欺瞒沈曼，也觉得有自己来讲最合适，沈曼本来恨她，加深一点也无所谓。如若让沈先生在人世的最后一段时光是一个人孤单度过，无儿无女照顾，她都会自责不安心的。现在看来，沈曼很在乎她的父亲！

　　凄月没进去，沈曼选择了面对，她却是选择了逃避。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了对方勇气，可是，没有人给她勇气！她记得沈先生的话，有些事当做就该及时做，否则，人生不长，恐怕会遗憾终生。所以她上次很果断的告诉了夏娜实情。

　　她站在门外好久，发呆，思考，慢慢绕进死胡同里，渐渐蹲下蜷缩，不说话不停的想荆芥。昨天晚上她睡着了，因为似乎可以听到他从客厅传来的呼吸声。但是……

　　清茶忙得团团转，好久接到凄月电话，知道沈曼去照顾父亲了，安心许多，不知为何，对凄月，愧疚多过感激。如果还有什么要担心的，那也是几天或月余之后的事了。

　　凄月在入夜之后才走到家门口，忘把钥匙放在门口的牛奶箱里的她习惯性的去敲门，门居然应声而开了。

　　“你怎么没去上晚自习？”凄月说着就倒下去。枫扶她坐下，倒水喂给她。等了半天早就心急如焚了，此时又是一回来就晕倒了！

　　“你怎么照顾自己的！”枫忍不住训了句。

　　“我……只是忘了吃饭。”凄月不想他担心，她何止忘了吃饭，连喝水也忘了，还站了大半天，又疯了一样在街上乱走，终于迷路了打的回来了。

　　“等一下，我出去买。”枫起身要走，他也没有吃饭啊！

　　“不用了，我不饿。”凄月只是不想吃，可是她身子弱，经不起不吃饭还到处跑，如果知道枫没吃，她不会坚持的吧。枫看了她一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怎么连吃饭都会忘呢？你让我怎么放心。”枫没提自己，只低声说。

　　凄月听着只觉得心口发堵，低头不再坚持。纵然那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帮自己的母亲，可是时至今日，又当做何想？母亲从来没真正如母亲那样对待自己，可是，这个男生，却是用最真的一颗心完全向着自己。她为什么要和他一样呢，靠近寒冷却远离阳光。

　　“那…带我出去？”凄月抬头询问。

　　枫释然的笑了，带了分歉疚。但是，他不想想太多了。

　　“想吃什么？”枫一路走一路问。

　　“你决定吧。”凄月顺从的回答。枫似乎一开心起来就像个大孩子，全无心机的笑，单纯明朗，平添几分帅气。引得女生回头不说，凄月会不由自主受他影响，嘴角浅浅勾起。

　　“那…我们去吃饺子。”

　　“嗯？好啊，我没吃过。”凄月少有的多话起来。

　　“没吃过？”枫脸上蒙上一层心疼，“怎么会？”那一刻，好想可以让她尝遍所有美食，试过各种个样好玩的东西。

　　凄月迎上他的眼睛，里面依然明媚，你当真，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吗？你的女朋友在你心里，没有我重要是吗？

　　终究是无法问出来，如果是这样又如何，若不是，恐怕更好点吧。至少于他来说……

　　又过了一日凄月终于上学了，夏娜还是吵个不停，仪吟依旧不胜怯弱的样子，肖俊飞也还是那个痞子样，大家似乎都没变过……她开始订本地的商报，每日每日到校门口去拿报纸。

　　她抽空去看过沈曼，恰好看到沈曼躲到厕所里去，抽泣声从门里传出来。她没叫沈曼，转身离开，又陷入对荆芥的思念里。

　　没过几天，沈清茶出现在教室外面，正式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挺拔，然而上面别着的一朵小白花，让凄月眼睛忽然一涩，望了望外面的阳光，凄月闭眼起身出门，一语不发就和清茶走了。

　　“沈曼很爱你们的父亲。”

　　“我知道。”清茶淡然答道。

　　“你呢？”凄月听他说得淡然，却忽然心头一凛，不觉眼眶又一次发胀。

　　“不一样，可能沈曼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最在乎的，一直是爸爸。她错过了这么多年，终究没有错过这最后几天。”沈清茶没看凄月，可是感觉着她的存在，忽然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难以承受。

　　凄月不再说话。她对沈先生有一种天生而来的亲切感，仿佛亲人般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清茶的影响，她尊敬沈先生，一如清茶。第一次见面，就对他保护自己女儿的姿势所感动，从此以后，总是回想，自己的父亲，为何从不曾如此。

　　丧礼办得很隆重，沈曼没哭，沈清茶也是，在人前都是虚伪，凄月看到沈曼眼中对所有人的憎恨，大有愤世嫉俗之感，只没说什么。

　　终于一切落定，三人伫立在沈公墓前，许久的静默后，一直沉默的沈曼开口说：“你早就知道是吧，从你进我们家开始！为什么骗我！为什么瞒着我！从今天起，我承认，你是我哥哥，永远都是！还有，公司是我的，你应该很清楚吧，哥哥！”

　　沈清茶今天没有笑得很温和，只是有些疲倦的样子，现在也只是看着远处，漠然听着，答道：“是。爸说过了，我把公司稳定好之后就交给你，很快的，几年之内吧。”

　　“你帮我联系，我要出国，学企管。”

　　“嗯，今年九月？也好。”清茶在墓前鞠了三个躬，道了句日后再来看您，转身就走。

　　凄月看得出来，沈曼现在恨沈清茶甚至超过恨自己。当然，时日长短不会一样，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和沈曼和解。

　　“你为什么不走。”

　　“是啊。”凄月轻声道。

　　“你不走我走！”

　　“哦。”凄月移步跟上她。

　　“你跟着我干吗！”凄月只是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可怜我！滚开！”她说着伸手要把凄月推开，凄月微微让开，沈曼扑倒在地上。泪水滚落，沈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种声嘶力竭，悲伤和后悔，怕是要叫天地也动容。凄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却滴不下一滴泪来。

　　自己会有痛哭失声的一天吗？那将是我失去什么的时候？凄月暗自想着，仍站在那里等。

　　整片墓地，除了沈曼的哭声就只有风声，时间无声而走，转眼已是黄昏。沈曼止了哭，坐在地上，待风将眼泪吹干。她站起身看着凄月，许久才声音沙哑的说：“楚凄月，无论如何，谢谢你。”

　　凄月看着一脸平静的沈曼，忽然觉得很难以想象，仿佛历经了沧海桑田，什么都已经不那么重要的表情，真的出现在沈曼脸上。开口要说话，竟没有声音，顿了顿才说：“嗯。”

　　沈曼等到她回答才继续说：“你是真的喜欢我哥吗？”

　　“没有，我并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凄月明确回答。

　　“你胡说。”沈曼还是那样平静的说，“我哥他喜欢你。”

　　“不可能，我们约好了的。”凄月继续回答。

　　“那你保重。”沈曼说完这句奇怪的话，就往外走，一边又说，“其实，我很喜欢你的性格的，后会有期。”

　　凄月看她走出好远，才慢慢跟上去，出了公墓就和沈曼向相反的方向走开了。不是她不想帮清茶，现在让沈曼一个人静一静更好，而她自己也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