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如梦》仪歌

27、年少的回忆，以及哥哥

　　从凄月记事起，家里就一直很乱，不是东西，也不是环境，是父母的关系和家庭的氛围。父母经常吵架，完全不顾及两个子女都还年幼，父亲其实倒是声音不大，可是，气氛就是很压抑。一直是哥哥带她，每次父母吵架，哥哥都会抱着她，摸着她的头，跟她说没事，一会就好了。他们俩有时会站在门后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哥哥的笑容总是令她很定心。

　　有一次她问哥哥父母为什么吵架，哥哥脸上的惨淡吓坏了她，他说，哥哥不想知道。她再也没问过，不过现在，是知道了的。哥哥难过的样子，也刻在了她心里。

　　父母最后争吵是在哥哥出去“走失”之后。她终于走出房间，站在父母房门口，从开着的门看他们吵，爸爸这次也很激动，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也有了火气。

　　“你是故意把灼日丢在外面的！虎毒还不食子呢！居然有你这种父亲！我是瞎了眼了！”母亲从来都寸步不让，和她的性格颇有点相同，只是凄月永远不会把这种刻薄用在自己亲人身上。

　　“说了是不小心走丢的，你别那么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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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听多了她竟倚在门框上睡着了，她知道以后没有哥哥照顾她了，她要变得坚强起来，她要自己面对，父母之间都会有隔阂，她五岁的时候，居然，已经如此明了。她当时只听懂了一句话，哥哥不会再回来了。

　　哥哥的离开，是她整个童年结束的征兆，也的确如此。

　　还记得哥哥带她去草坪上晒太阳，还记得哥哥笑着品茗微笑的样子，还记得躺在哥哥怀里看到的天的蓝色，纯粹干净，再也没出现过的美好，连梦里都没有过了。哥哥在时，她想要什么，即使不说，哥哥也会知道会买给她，以后，再也没有了。

　　后来父母就离婚了，很快搬离这个房子，两人都没做太多逗留，也没想过怎么处理这个与他们似乎有关又仿佛无关的女儿。父母离开后倒是少了牵绊，两个人的事业都开始蒸蒸日上，父亲当上了大官，母亲开始在娱乐界出名。家里请了保姆照顾她，两个人都没再回来过。

　　保姆不可能会怕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总是在外面疯玩，因为确定她的家长不会回来。凄月的父母给的生活费，她当成了是自己的。常常她回来时会看到还在挨饿的凄月，缩在靠近阳台的角落里，夕照里的她好小好小。保姆有一次都愣住了。她给凄月泡面，挺可怜凄月的样子。却还是一连几天见不到个人影。

　　凄月不想得胃病，哥哥说过的，胃病是治不好的，若是得了，岂不就是不治之症，那就没办法等哥哥回来了，就没办法见到哥哥了是吗？她不想死还，她当时以为，哥哥总会回来的，虽然父母都不相信，可是她坚决地坚信这一点。她以为哥哥不可能遗弃她的，不可能像父母那样遗弃她的！不可能的！

　　后来是以前在他们家当过保姆照顾过两兄妹的田婶挂念他们俩，回来时就看到那副场景。老人家一下子哭出来。家里的门都没关！田婶发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已经变了，不说话，不爱笑了，她教凄月做饭做菜，背过身常常忍不住泪流。她离开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凄月觉得自己可以做好后就要田婶不要再过来了，“自己家里的事还忙不过来，还操心别人的事做什么。”凄月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把田婶怔在了当场。

　　后来凄月就辞退了那个保姆，多给了她一个月的工资。

　　“以后就你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你不怕吗？”那个保姆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她没想到一个小孩子要辞退她！才六岁！

　　“你又在这里待过多长时间？”凄月毫无情感地说出这句话。

　　保姆更是把手上拿着的工资都掉在了地上，凄月从来没责备过她，也没提过什么意见，更没向自己父母说过什么，她一直以为凄月是好欺负……

　　一年又一年，这个房子，对凄月来说真的是太大了点。

　　从那年开始，每年她开始往父母两边跑，似乎父母离婚前就都已经有了出路了，为什么她没有呢？她也早知道了一个事实，哥哥不会回来了，就像父母说的那样。

　　想起有一次，她在家里看电视，恰好看到作为官方代表的父亲，向作为嘉宾代表的母亲致谢，父亲很得体地上台握她母亲的手，说：
　　“很高兴见到您，谢谢您这次的捐款。”
　　两人脸上都没有任何的不对劲，仿佛他们真是第一次见面，好像，他们并不是曾经是夫妻，甚至还有过两个孩子！一切都太过于合体了，过分……
　　“您太客气了……”母亲又说了什么她没听到，脑子里轰轰地响。她抬头看外面，阳光好晃眼，她觉得眼睛难受，喉咙也不舒服，起身去厨房里喝水。回来时两人已回到原来位置了。凄月从那时起，再也不看父母都出席的节目了，她宁可看新闻联播的时候专门看父亲，看电视剧的时候看母亲。若是再有这种巧合，她怕自己会以为自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还能有些什么，她对于童年的回忆，除了哥哥，就是哥了，那是个不可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