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孚木

6、章五

　　半晌，胡斐醒过神，赶紧回身紧闭房门，靠着门，依旧只是望着那人，全然忘了动作。
　　陶醉望着他先是全然呆滞，然后就跟要捉贼似的关门，再呆滞……心下笑叹一个‘笨狐狸’。
　　“你……不会走了吧！”胡斐终于憋出一句，虽是问句，却自己先肯定下来，根本没有给人回答的余地。
　　陶醉掩了窗，微微一笑：“适才分明是胡兄，与我别过先行……”
　　胡斐听着那平静淡然的声音，无嗔无怨，无喜无悲，胸口却突然似是受到一记重击，震得耳鸣眼花，五脏俱裂。
　　迷濛中，呛鼻的烟尘、颓倾的红墙、还有寒煞的白绫……
　　“今即别过……”
　　不是这样的！不想这样的！
　　胡斐心下嘶喊，出口，却还是那句话。仿佛是被禁锢在别人身体里的傀儡魂魄，他控制不了那具躯体，不能动作无法言语，任凭心焚脑裂，只有无止无极的无力与悲凉扼着喉、拖拽着自己陷入晦沌空茫。
　　……自己还在讲些什么，他又在说些什么，胡斐努力去听，竭力去看，已然一团模糊，越发混沌，脑中若塞满棉絮动弹不得。
　　“无有所欠，顺其自然。”
　　看着他转身行远，再远，隐去……想要拉住他的，一定要抓住他的！

　　陶醉见他突然神情恍惚便知不对，陷入前世的混乱迷障中凶险非常，何况……那样的前世还是不要记起的好……
　　正待抚笛吹奏助他脱离迷障，这厮突然扑抱过来箍着不放。陶醉略困难地抽出一臂，微微推攮了下梗在颈间的乱发。
　　陶醉瞧着他眸定眉结，神思清明，该是已经自行跳脱迷障，略略放了心，只是不知他到底记起了多少？……
　　“自然也好，逆天也罢，我胡斐决计不放！”
　　陶醉静静看着，他的瞳黑曜、纯质，光华明烁。若黑曜石，素极生华，纯至通灵。
　　黑曜晶石，比不得至宝神器，世间易得。但真正寻得至灵通性者，仙界亦是无几。
　　胡斐见他只是任由自己抱着，神情淡然，无喜无怒，更无任何回应，一时有些挫败。虽然总觉得已经寻他很久很久，还有那莫名的刻骨的熟悉，就仿佛是从上辈子追寻而来。但实际相识不过一日，自己如此失礼的举动太过莽撞……有些尴尬……刚才亦如入了魔怔，想要解释也无从说起……不知道他会不会嫌恶自己……
　　思及此，胡斐更是觉得水火相煎，慌忙放手。
　　陶醉看他窘迫的样子，多少猜知其心，不觉好笑。不过彼此相逢一日未满，如此亲密确也有些不自在，便不由得退开些许。
　　胡斐见他退开，猜想成真，心下更是失落。原想说的话，如今却也不知还该不该出口……
　　咬咬牙，不管他做何打算，总之自己就是跟定了！只是自己是个事儿主，若是给他无端招灾……
　　“陶兄可愿与我同往回疆？”
　　陶醉望了他忐忑期待的曜眸，淡笑轻问：“不是还有些未尽之事须行走中原么？”看他踌躇措辞，笑着将胸前链子摘下，行上前去，稳稳系于他颈上。
　　那链子柔滑若丝，韧而蕴力，胡斐伸指摸索，竟是没有接头。下坠一粒拇指大小的黑曜石，黑极华亮，通透纯净，握于掌中，深蕴其中的强大气息涌动，若瀚海之深广灏荡。
　　胡斐紧攥曜石，此情此景，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