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我今生》溪笑妍开

43、为什么能泰然处之

　　茉花村，客房。
　　素雅整洁的床榻上，素衾软被，展昭兀自昏睡着，安然而无害。许是太久没这么安心的休息过，不用警惕什么，也无须防备什么，这一觉竟然整整两日了。自从大家拼力冲出梅花苑后，他就一直这么恹恹的，体温微高，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听那玉儿姑娘说，是一种叫做“一润青”的毒药作祟，可恨那该死的柳文野，竟然这么狠辣，你让我白玉堂怎么容你！
　　榻边的白玉堂铁青着面色，素来嬉笑皎洁的面上杀气腾腾。若有恩怨，大家挑明了便是，谁是谁非自有公论，再不济了真刀真枪打上一架，也好让世人明白一下曲折原由！这么不声不响的二十来年，出手就玩阴的，折人面子，毁损人格，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只是这梅花苑当真古怪，机关重重环环相扣不说，就单凭这遇到紧急情况四下散逸的速度就足以叫人咋舌，众人前脚刚到茉花村，丁大哥再带人去探就已经踪迹全无了，不光小七鬼面不见了踪迹，就是明面上醉月楼的姑娘也已经跑的一个不剩了，真是怪异。
　　那玉儿姑娘倒是知道的不少，前番若是没有她，只凭看出些许门道的展昭，只怕众人没那么轻易逃脱。只是，自从到了茉花村她便一声也不吭了，尤其是在他白玉堂面前，肯赏他两眼都难得，更遑论会答他一言半句，明明是初次见面，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
　　大哥二哥三哥不歇片刻便赶往了开封，干掉展昭这么关键的大事，他柳文野都没离开皇城半步，于情于理都讲不通，只除了……他在那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事做！比杀人灭口还要重要的事？他白玉堂倏然间想都不敢想了。
　　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方觉心中松快一些，转头看了看毫无知觉的展昭，白五爷这心里真是百味杂陈。平日里打架斗气的，何曾见过他这般聊赖模样？柔柔与卢珍早几日便被老夫人接到了茉花村，可看过之后只说无解。若是大嫂还活着……白玉堂忍不住的设想，仿佛只有这不着边际的设想才能给人带来一些希望。
　　“猫儿，你记不记得当日在陷空岛上，你说过你只是乏的很，要借五爷一间屋一张床好好睡一觉？五爷当日怎么答复的你不会已经忘了吧？”忍不住轻轻低喃，复又无奈一笑，竟自清了清嗓子，模仿起自己当日那般吊儿郎当的调侃语调：“五爷说啊，这有什么问题，陷空岛房间多得很！一日佰金，你展护卫要睡多久睡多久，白五爷我向你保证，不管是十晌半月还是十年八年，绝不会有人去打扰你！”蓦地失声，沉默半晌，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你是不是觉得如今到了你大舅哥家便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我告诉你臭猫，不行！你听到没，不行！这话说回来，我白玉堂可是茉花村的表少爷，你这个姑爷八字才够半撇，再这么赖下去一日千金，一日千金你听到没？不，猫儿，十年八年十晌半月的是不是太久了？我们等不起，谁也等不起……”把脸埋在双手中，白玉堂平生第一次觉得这么的……挫败。
　　深锁的眉毛不自觉的皱了皱，仿佛于一片疲惫混沌中蓦地扔进块石子，一霎时激的人有些不舒服！渐渐的回过神来，缓了缓辨了辨地方，眼角到处却见一个白色人影窝在床边，颇显几分颓废之状。禁不住轻扯嘴角嗤笑道：“就知道是你！这天下间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这么跟我过不去了。”
　　白五爷闻言一顿，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僵凝的脸上慢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就说么，你大名鼎鼎的展护卫哪那么不禁折腾了，咱多少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能栽在他柳文野个黄口小儿手里？哎哎，你别动，也别说话，就好好休息就行了，等你攒足力气咱们就立马动身去开封！不过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急着赶去让公孙先生救你，是急着等你去做人证！”
　　展昭倒也不戳穿他，只是挑了挑眉：“其实，我没醒，你也可以带我回开封！祸福大事耽搁不得。”
　　白玉堂略一皱眉：“你当白五爷什么人？我若千辛万苦送你回去，到了金銮殿上却是只不能开口说话的死猫又有什么用？到时候我们五义不还得背个瞒杀朝廷命官的罪责？你还是省省这份心吧！”说罢轻轻掖了掖被角，这番以往从未有过的小动作今日做来却那么的自然而然，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个地方的不安在不断的鼓噪，拉扯的人有些惶恐。想想昨晚还一直安慰月华，怎么这会儿自个倒瞎揣测起来。
　　“你若等我攒足力气，到时候怕是什么都来不及了！”想想自己这漏斗一般的体质，积攒的东西总会不停的流走，展昭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因而便越发显得焦急。
　　“你放心，四位哥哥都在开封，不会有事的。而且此次罪证确凿，那姓柳的跑不掉的！只是我特别特别想知道，他这阴谋策划了多久了，动机又是什么？总不会仅仅是因为你展昭于他有夺妻之恨吧？不能啊，即便如此又何苦搭上我陷空岛，还有那狗屁的黄将军，不是多此一举么？”
　　夺妻之恨？展昭懒得理他，挣扎着要起身，白玉堂赶忙扶他坐起，倚在床边。见展昭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扫扫桌上茶杯，赶忙认命的去倒了杯水递了过来。心中却暗道，白玉堂啊白玉堂，你竟然也有被人支使的这么狗腿的时候，却还偏偏一句话都没的说，真窝火。
　　“柳庄可有异动？”抿了下水，开口问道。
　　“没有！”白玉堂也觉得奇怪，自己当日明明已把展昭的信叫人送到了茉花村，还生怕这老夫人与两位哥哥看不懂其中玄机再生误会，又附上一封信做解释，说休书非休书，苦心藏案牍，悲悯细分辨，谁为祸心主，末了还将自己推测一一列于信后。这丁大哥不管信与不信也一直暗中留意着柳庄来着，这外边都闹翻了天了，里面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哼！”展昭轻笑一声：“我就说这柳大公子没这么好对付！罪证确凿？我们何来的罪证？现在所谓的证据无非是确实有那么一批鬼面杀手活跃于江湖草野，而且他们的指向是你们五鼠和我展昭，我们又都源于江湖，说这只是单纯的江湖恩怨没人会不信！”说着，握着杯子的手忽然一顿，狐疑的望向白玉堂：“你不会忘记取他们腰牌吧？”
　　“怎么会？我是那么粗心的人么？从玄铁到青铜到白银再到黄金共分四等，都是狰狞的狼头形状！我趁机翻找了好久！”
　　展昭略一思忖，缓了下心思，就说么，跟白玉堂共事有时候气的人抓狂，但有时候还是比较松心的。“我还看过一种，是紫金的，在柳文野身旁那个叫郭楠的手中，只是，他死了！除了这些，我们还可以证明五鼠大义，费尽周折救我展昭于水火，喔，从那个地方……可是，白兄，你仔细想一想这其中可有一件是直指他柳文野的？陷空岛之变他是站在我们这方的，以后这诸多事故，他同样是代我守卫包大人，几乎是寸步不离，狭义精神有目共睹，哪一桩不是赞他高义？我是与他实打实的照过面，甚至动过手，可即便我到了开封，亲自向皇上奏明此事，我虽相信圣上会选择信我，可终究是于理不通？理由呢？抓人杀人总得有理由的，更何况他柳文野家大业大，在乡亲邻里乃至江湖门派中都威望不小，他何苦趟这趟浑水做这种阴谋？若仅凭我一面之词便定了他的罪，不但包大人皇上那里判不硬生，只怕因了月华之事，这等牵强附会的说辞也会被世人猜忌耻笑，于法理有伤！而且……而且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玉堂每听一句脸上便阴沉一分，眯了眯眼睛，原来是这样，我道那姓柳的见了陷空岛的烟火怎么还那么沉得住气，原来是有恃无恐呐？啪的一声拍在面前的桌上，茶壶茶杯皲裂而碎！
　　展昭本就有些不清明，被他这毫无征兆的一声惊的将水洒在胸前衣襟上。蓦地瞪了瞪眼睛，无奈道：“白玉堂你能不能斯文点，什么时候都冒冒失失的！”
　　白玉堂回头一撇嘴：“喂，猫儿，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一副病病歪歪的烂模样而我白五爷却这么生龙活虎了！”说罢一撩衣襟踩在桌边矮凳上，右手食指敲了敲脑袋，一字一句道：“因为，你们这些官府的人，都想的太多！”还没等展昭答话便抄起画影大踏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打呵欠：“这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别没事琢磨些有的没的，省省那份心才是正理！五爷我困了，不陪你在这磨机，简直是浪费时间！你那小媳妇熬药熬得怪久了，估计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该来了。”
　　三五下晃到庭院外，白色身影跃上房梁，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笑话，你家白五爷什么时候让人这么耍过，你找死，爷当让得费费心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