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我今生》溪笑妍开

22、玉儿

　　这像是一座宫殿，雍容华贵，巍峨大气，却又不全似一座宫殿，挂饰摆设香艳绮软，靡靡醉人。红绡高挂，白绸横挑，丝管声乐绕梁不绝，舞姬歌女翩然起舞。正中高台之上有一半圆形大床，玉白绒毯飘然坠地，大红的纱帐随着似有似无的微风飘飘落落，绝像是掩映在红色珊瑚群中的一点珠贝。觥筹交错笑语不绝，端的是一方足以醉生梦死的好所在！
　　似乎是睡了好久，迷蒙，空洞，困乏，浑浑噩噩，还有那漫无边际的疼痛，仿佛全身的每一片骨头都被打散了重组一样，动一动都觉气血翻腾的厉害，顺着周身经络四处散溢，却偏偏往哪都走不通，冲撞的整个人都要炸了一般。还未睁眼，泛白的嘴唇已被咬成绛紫色，挨过这一波疼痛，待这破败的身子稍稍缓了缓，适应一下这糟糕的状况，展昭挣扎着张开眼眸，素来澄明的眼中也血红一片，模糊不已！
　　下意识的要活动一下僵麻的四肢，没想到入手竟一片柔软滑腻，展昭心头大震，勉力支撑着往身侧望去，哪知，就是这一望，一望之间便铸就了他终身的痛悔与难堪，心中的那份坚持与憧憬瞬间崩散的七零八落，仿佛再也拾掇不起，脑子被抽的一片空白，连带脸色也苍白如纸，再难寻觅一丝血色。眼睛再度闭上，痛苦像黑色旋涡一般迅速的扎入心底，浸泡的整个人都绝望悲怆起来。柳文野，你当真这般恨我？恨不得毁了我所有的骄傲和自尊，现在的我竟然真的连死都变成了一种奢侈！你何其歹毒！
　　伏在肩上的妙人儿似是感受到了展昭的气息，抬头嫣然一笑灿若星辰，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流光溢彩，额间淡抹梨花妆，贝齿朱唇，身姿窈窕，轻拢一席红纱罩衣，斜偎在展昭身侧，与其交颈而眠，那姿态自然而然，与同样换了一身大红的展昭相配，看上去是那般的琴瑟和谐，仿若新婚夫妻一般登对养眼！
　　“你醒啦！”这姑娘一拢额间松散的青丝，欣然一笑，腮边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端的是一副倾国倾城的姿容。继而又似怨似嗔道：“这穿山鼠也忒是狠心，竟下了这般死手！你看，眼睛都充血了！”说着竟似真的心疼一样，抽出床头皂白帕子就要为展昭擦拭。
　　展昭咬牙侧头躲过。这姑娘竟也没恼，像位小妻子那般数落道：“你呀，枉江湖朋友还都尊你一声南侠，却原来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一连睡了三日，外边歌舞声乐闹了这半天也不见醒，倒叫客人好等。公子在外久候多时了，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来！”说罢，理理头上青玉簪，将散发随意盘了个髻，娉娉婷婷袅然而去。
　　“展护卫可是醒了？小爷等候多时了！”话里三分欣喜三分期待外加几分戏谑，就好像一个闷坏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喜爱的玩具一般，难掩兴奋。暂息了厅中歌舞，一挑纱帐，大踏步进来，曲盘右腿端坐榻上。来人发髻高耸，额件一条黑色发带，服饰华贵，哪里还有半点陷空岛外落魄少年的影子。
　　扫了一眼展昭虽模糊却依然凌厉的眼光，摇摇头叹息到，哎，这个人怎么这般顽固，都落得这步田地了，怎么就学不会什么叫示人以弱呢，孺子不可教也！
　　“展护卫脸色似乎不太好呢，怎么，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也入不得你眼？哎，这世间有句话叫做‘退而求其次’，丁月华那你是不用想了，其实跟玉儿双宿双栖也甚是羡煞旁人。不要太倔，要不到时候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小爷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几次照面过来，展昭将此人的脾气也摸得一二，无非是想屈人尊己，太过迁就他会觉得憋闷，太过强势他又怪招百出，难缠的很，以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来看，真是不想应酬他。可自己必须要撑下去，那柳文野竟是这般的狼子野心，陷空岛和茉花村又对他深信不疑，自己如不留口气走出去，怕是这一锅大小都要遭他算计了去！强压下心头的那抹酸苦，展昭费力半倚于床头，顶着一脸冷汗，嗓音暗哑，回笑道：“有劳二公子操心。这姑娘美貌无匹，抚媚婀娜，比那丁月华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展昭甚是欢喜。只是那丁小姐最后跟不跟得柳大公子，可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听了这话，小七顿时站起，大喝：“你胡说什么！什么大公子二公子柳公子的，莫不是这几日烧糊涂了，一派胡言！”
　　“是展某多言了！别回头传到那柳文野耳朵里，再让你二公子多挨一巴掌，那样展某也会过意不去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甚至语句都不甚连贯，但丝毫不会影响对方辨识他话里的讥讽试探。
　　“你找死！”眼中杀机毕现！自右靴筒中掏出匕首，银光一闪挥向展昭脖颈处。
　　“哐”的一声，匕首被打偏出去，连带手腕都震的隐隐作痛，清脆落地的还有那断成两节的青玉簪！
　　一头乌发散至腰间，那平日里娇艳欲滴的俏脸上却覆上了一层寒意冷笑，连带额间那抹梨花都红的似乎要滴血一般。“我看在公子的面上敬你三分，没想到你却恁般的不识趣！公子未有吩咐之前，便是谁也动他不得！”
　　“玉罗刹！你竟敢以下犯上！公子交代我来‘处理’展昭，你竟敢横插一脚从中作梗！”小七，或者应该称之为小戚，柳文野的同胞弟弟柳文戚，见自己这般不被尊重，似乎任谁都敢来挑挑自己权威，压不住的怒火不断高涨。
　　“是，公子是这个意思，但公子也曾吩咐玉儿暂不伤他性命！否则我们何苦大费周章还把他从阎王殿里拉出来？”低眉看了一眼手中药膳，似有所指，“何况，你今日杀了他，明日公子却来和我要人，你又叫我拿什么交代？二公子还请三思！”说是“请三思”，实则威胁的意味已昭然若揭。
　　柳文戚那般聪明，又怎可能听不出其中含义。索性弃了匕首，冷笑道：“好！既然你玉罗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小爷今儿就赏你这个面子。”继而转向厅中侍从主管，冷言吩咐到：“从今儿起，你们给我好好招待展大人。每天都要在这‘梅花苑’下三路姑娘中精挑细选最为知心可靠的，来照拂展大人起居，对了，为保万无一失，挑出来的人都到玉儿姑娘面前照个面才是！”甩给对方一记挑衅的眼光，挑挑唇角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