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金]晷》孚木

57、章四十六

　　諸部領主不宜久待魔宮，朝賀及午宴之後，將各自準備次日歸程。是以巳時正，諸部領主已齊整列在殿中等候。
　　眾魔先入殿內，早見聖君之位左側已放置玉座，玉座與聖君之座同制等高，如此，宗主地位何如，眾魔皆心中有底。玉座為整塊白玉所雕，瑩潤華美，氣蘊靈動。玉座上覆金蠶絲所織軟墊，眾魔見得，紛紛眼神向荒西領主烏濨問候。
　　此金蠶僅生于魔界荒西，以荒西九棵金樹的金葉為食，每樹金蠶不過七七之數，三春成蟲、三夏進食、三秋織繭，一個蠶繭只得米粒大小。荒西之主此回大婚送的賀禮即是十匹金蠶絲，如今金蠶絲織堂皇出現在大殿，烏濨自是心下甚美。

　　七夜金光執手入內（金光= =：是小魔頭抓著我的手不放），一殿君臣見禮后依次落座。
　　眾領主對金光宗主之傳聞並不陌生，如今同坐一殿之中，且其身份已大有變化，自是更加謹慎應對。
　　各位領主與金光宗主的正式會面談不上氣氛輕鬆，但也非是彼此如臨大敵，言而總之氛圍可稱微妙。畢竟，二十幾年的敵對，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與金光宗主同坐朝堂，談的都還是魔界內政，以及人間魔界之間的界限。此時各領主對金光心結未開，一輪虛禮下來，遲遲未入正題。金光瞧向戊壘堡主莊世圍處：“莊堡主請議之事，本座願聞其詳。”
　　七夜微微笑，望向金光：“此事牽涉甚廣，怕是一時難以詳談。”
　　金光笑容得當有禮：“聖君此言甚是，畢竟人魔兩界民生要緊。此時先談當前事態和應對，稍後再詳談所牽涉之事項。事情始末須得清清楚楚，魔界、人間，無論誰人作亂，一概不容姑息！”
　　莊世圍從未想過金光宗主會當廷主動提出有損玄門顏面之事，心生警惕之餘，亦為金光宗主不偏不私、當廷直言所感。當下便將事情簡述，提請玄心正宗支援。

　　凌霄城主火瞳與金鐘堡主在鳴與金光宗主早有交集（慾知其詳請移步綠豆蘇《七金01+RP小短篇》）。在鳴先前早受莊世圍之托，向宗主提請關於限制人間玄門弟子修邪道擾亂秩序之事。在鳴深知此事若在廷議上提出，即使金光宗主不介意，也必將引謠言事端，是以一早私下傳音七夜請示。七夜請火瞳和在鳴勸說莊世圍，將事情壓下后談，豈料此事已被金光聽到，更未曾料得金光會自行在廷議上主動提出。

　　戊壘堡在魔界東北，原名莊家堡，本是人類所居。數百年前一場戰亂，堡內居民為保家園，七日中全部戰死。不知是地理位置還是怨氣執念之故，堡內生魂不散不離，地府鬼差亦未曾前來……久之居民皆成妖鬼，幻化實形，依然如生前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年歲幾何，亦不知外界何如。
　　百三十年前，魔道聖君六道戰死，魔界內亂，東部領主莫無看中此地，派魔兵三千屠堡，豈料一戰失利，魔兵盡皆折損。莊家堡一戰成名，堡主莊世圍將堡更名戊壘堡，取意神鬼不管、人魂不離、家園建基。
　　百十年前，七夜聖君平亂魔界，戊壘堡投誠，是以自此收編陰月皇朝藩屬。戊壘堡跨越人魔二界，不時有人類誤入。堡內設有專職，在人魔二界設置屏障并引導人類歸途，數百年來並無大事。
　　近日來，誤入的人類突增，屏障亦有被破壞的痕跡。由於魔宮和玄心正宗皆在準備大婚，生人誤入也不是奇事，莊世圍並未上報，打算自行處理。豈料莊世圍上京途中得堡內傳來消息，竟有玄門之生人闖入堡內，屠民煉化，至此被煉化的堡內居民共計六人。
　　金光聽得煉化魔民，微皺眉問道：“可知這些玄門人士形貌何如？”
　　莊世圍取出一面朱紅小鏡，奏稟道：“日前抓住一個，正在審問，請聖君與宗主細觀。
　　七夜道：“請出玄魔鏡，與諸位領主同參。”
　　投映在玄魔鏡上的人類身形普通，一身烏皂皂的袍子黑氣滲人，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桌上已被打碎的圓鼎，只念叨：“吾主派遣吾來度爾等邪魔。身死無畏！成就無上正果！”
　　金光望著圓鼎向七夜道：“事態緊急，請聖君速派魔兵增援，萬不能讓他們再抓到堡內居民煉化。玄心正宗將派弟子入堡，請聖君和堡主通行。玄心正宗青龍尚在總部，還望聖君借玄魔門一用。”

　　人間.艮方玄心正宗分部

　　玄心正宗畢竟還在人界，是以魔界僅聖君七夜在殿內議定方案，惡鬼和莊堡主已領兵先行入堡。
　　玄心正宗東北分壇艮方壇主武元澤垂首伏耳，恭候宗主聆訊。
　　金光問過艮方的法陣情形、近日民生后，吩咐青龍及總壇前來的弟子稍事休息，又請武壇主安排，領總壇弟子到集市上補充所缺。

　　大婚次日的七金，既沒有回門（眾人眾魔表情微妙），也沒有去蜜月，而是匆忙趕赴事發地。所以，我們的聖君七夜會不會特別低落？

　　艮方分壇备下的小院两进五房，是整座分壇的最東院。院子座北朝南，前廳後院之間有門相隔，院門開在正南，太極影壁迎門。
　　初春日暮，霞染玉屑。霞光退卻，暗云低沉，簌簌落落漫天紛飛，暖燈融雪。七夜坐在榻里端，下頜蹭在圓潤溫滑的肩頸間，臂彎中腰身柔韌溫暖，沉醉悠然。金光手裡正拿著一柄角梳迎燈細觀，梳子是在市集添補生活用具的隨附贈品。
　　“贈品？”金光微疑。
　　“是啦，店主說正在清理庫存，這梳子並不貴，贈與有緣人。”七夜笑得純良正直。
　　“不貴？魔君豈會不知，這梳子怕是比買的這些用具更值錢。”金光瞥小魔頭一眼。
　　七夜笑得更加純良無辜：“武子已經找過店主告知材質，奈何店主仍堅持要贈。”

　　武子是武元澤的兒子，家中排行第五，自小在宗門長大，未及弱冠。按門規，非常時期有何異常，玄心弟子皆應向宗主報告。奈何武子到得大殿，卻死活不敢向宗主當面稟報，躊躇徘徊間遇到七夜聖君，瞧著聖君年歲相近又和熙可親，當下便把事情原委與七夜說明，并梳子交付。

　　“……”金光懶理小魔頭，迎燈細觀。
　　此梳並非普通動物角質，乃是千年龜甲所制，靈力非常。
　　此龜種極為兇猛，在海上稱霸一方，少有天敵，又鮮為現世，固其龜甲製品在盛唐亦是珍品，細雕精磨，巧奪天工，大多為王公貴胄所有，在民間亦是藏于富賈顯耀之家。
　　此梳卻不同，制式簡樸，未經精雕細琢，仿佛僅僅是將就著龜甲形狀磨平磨圓，無甚裝飾，還斷了一齒，看起來只是一件毫不起眼的殘缺舊物。而細觀之下，梳齒圓潤齊整，梳背厚實平滑，天然花紋迷絢，更有一股強大靈力深蘊其中，持之，周遭氣韻震蕩。
　　七夜將金光整個兒拽入懷中，委屈道：“你讓他們去集市，這不就是你想尋得的異常天色已晚，何況，你不休息，卻還要擾他人不得安寢么？”
　　金光將七夜往後推開一些，拿出一個小盒將梳子放入，蓋好。一瞥七夜：“本座擾了聖君安寢？”
　　七夜順手將盒子推入桌角，指尖在蓋上劃過，纏著金光解、釋，屋中軟言細語，笑笑鬧鬧（小魔頭個人），燈閃影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