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曦临照

2、再顾倾人国

　　朱颜是被热醒的。才六点多，太阳就已经高高挂起。昨天晚上窗帘没有合起来，直接导致了床铺在窗子旁边的她露在外面的左半边脸被晒得直发烫。她一边揉着几乎要被晒伤的脸一边坐起身，睡在她对面和她隔条走廊的是唐蜜，估计也被晒得厉害，整个人都蜷到薄被下面去了。唐蜜身后的方媚及朱颜身后的冷清也正睡得香。想着现在反正也睡不着了，朱颜轻手轻脚地顺着扶梯爬下了床就去公共卫生间洗漱了。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她昨天从《新生须知手册上》了解到，S师大的传统一向都是开学第一周在学校上军事理论课，第二周就要大部队去怀柔军训基地接受训练了。而待会儿八点在文科楼的一楼大报告厅有个新生见面会。到时这个校区的新生都得到场，各个对应专业的指导员也会到场，还会有一些师兄师姐传授经验。想到还没有给家里人报平安,她找出昨天买的手机卡装上，下着楼拨着熟记于心的号码，绕着校区边散步边和老妈煲电话粥。大概说了有半个小时，朱颜合上手机盖，摸摸微微发烫的机身，回忆起老妈絮絮叨叨却仍然那么有力的声音，之前还担心和她朝夕相处了十八年的女人会很不习惯没有自己的日子，现在也可以放下心了。她闭上眼在阳光下深呼吸，感受温热的风划过自己的肌肤，真正开始期待四年的大学生活。十八岁，独自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城市，她能真切的感觉到，心中有什么渐渐破土而出，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七点十分朱颜回到了宿舍，把还在睡觉的三个人一一叫醒，等到一起下楼吃完早饭到文科楼报告厅的时候刚好八点钟。虽然没迟到，但是一年级新生对大学生活总是拥有极度积极热情的态度的，因此，在看到偌大的报告厅已经乌泱泱一大片，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几个空位的时候，几人只好不知何去何从地站在门口。朱颜正想提议，不如就坐在三大排座位中间的走道上。“朱颜！”大分贝的声音成功的引起了四人的注意，朱颜往声源看去，原来是林任重。他和上次的四个男生坐在第一排，此时正探着身子挥着手示意她们几个过去。“你不是信息管理的吗？怎么会在这里？”朱颜只觉得奇怪。“我自告奋勇来给你们介绍经验啊。”林任重说着眼神就飘到冷清，方媚和唐蜜她们身上了。朱颜见状就给他一一介绍。他也趁势把自己和另外三个男生推销了一下。上次那个小个儿的差点摔倒的叫许可，另外两个，一个长得斯斯文文瘦瘦高高的，叫做秦渊，另一个中等个子，和他们几个比有点微胖的叫曹勇。他们也都是一个寝室的。接着在林任重的带领下，他们让出了自己的座位，坐到了一边的台阶上。朱颜她们自然觉得不好意思的，但听林任重说，反正他们等会儿都要上讲台讲话，也就不拂了他们的好意，在第一排坐了下来。

　　当顾城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整个报告厅的时候，朱颜正在和两个寝室的人商量中午去哪儿吃饭。本来她就说过要请他们几个男生吃饭的，再看他们对自己宿舍的女生虎视眈眈的样子，就想索性就两个寝室一起请吧。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因此没注意到讲台上指导员们已经就坐。顾城今天是作为主持人以及师兄出场的。事实上他刚才在调试麦克风的时候，大厅里就安静下来了。让人觉得比较闹得就只有第一排的这几个人。因此，当顾城对着麦克风吐出“请大家安静下来”这几个字的时候，看向的是他们几个人，特别是最活跃的朱颜。朱颜只觉得声音有点熟悉，再抬眼看向讲台，原来是顾城。发现自己又成了焦点，她暗叹倒霉，至今为此，和顾城的两次照面都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

　　这边安静下来了，今天的新生见面会也就算开始了。几个指导员自我介绍后，就是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介绍经验。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顾城表示进入了提问环节，大家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说出来。新生们蠢蠢欲动，许是现场阵仗有点大，底下虽窃窃私语一片，却没有人举手提问。最后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阵起哄声，朱颜他们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扬着下巴，颇带点气势地问道：“我想请问顾城学长，你有女朋友了吗？”问题一出口，大厅的气氛随之一凝，连指导员们脸上的表情都是明显的一愣，还是林任重的一声口哨让大家缓过神儿。接着就是大家此起彼伏的推波助澜。话题的主角却是从始至终一张微笑的脸，等现场气氛稍稍缓和后说道：“我还是单身贵族。”“谢谢学长让我确定了大学的目标，我叫陈佳瑶，是金融管理一年级的，以后会常常见面的。”高挑女生这番话下来，现场已经沸腾了。朱颜在心里可劲儿佩服这女孩的霸气，真不愧是北京出产的。同时，她对顾城的未来表示担忧，之前她可是听见好些个女生在听见他那句“单身贵族”时欢呼鼓掌的，看来这短短时间内，他已经成为好多人的目标了。朱颜想到这，再看看顾城即使在这种被公然告白的情况下还是一副千年不变的笑脸，而自己和他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一次暴躁一次聒噪的丑态暴露在他面前，心中顿时想对着他那张脸扬起爪子，看看他炸毛的样子。

　　在这“惊艳一问”后，气氛活跃了许多，大家一致为超越前一个提问为目标，水准一浪高过一浪，指导员们实在招架不住，此次见面会就在他们狼狈退场下匆匆收场。

　　朱颜他们最后是在学校附近的川菜馆一起吃的饭。S师大可以说是位于一条小吃街的尽头，出了校门沿着街一路走到街尾，沪菜馆，闽菜馆，鲁菜馆，湘菜馆还有就是川菜馆各个生意红火；煎饼，凉皮及烤串儿等小吃也是倍受欢迎。他们一行九个人从街头挑到街尾，当他们站在整条街上最后一家川菜馆门前，因唐蜜不爱吃辣的而准备往回挑的时候，一向话比较少的冷清突然发话：“川菜里也有不辣的，咱们就在这吃了吧，不然不知道又得挑到什么时候。”朱颜接过话：“大不了到时给唐蜜另点不放辣的菜，大家快进去吧，再叫我在这外面晒会儿，你们就好吃我这烤肉了。”一伙人其实都已经被日头晒得有点没耐心了，一听今天的金主都已经发话了，就快速步入有空调的室内了。一张圆桌陆续被九个人占满。说是九个人，因为顾城也加入了行列。据林任重说，他和顾城是铁哥们儿。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要不是林任重第一次高考失误又重考了一次，他现在也该是大三的了。本来朱颜对多个人是不介意的，可这个人偏偏是让她纠结的顾城，怕他真的跟来，就挤眉弄眼地希望他自觉主动地拒绝林任重的邀请。没想到他只是对众人一一点头示意，便爽快地答应了，这让她怀疑自己的面部表达能力。倒是冷清拽了下她：“得了，别显摆你那双大眼睛了，人都走了，快跟上。”就这样，原本的八人行变成了九人。

　　麻婆豆腐、回锅肉、宫保鸡丁、辣子鸡、粉蒸肉、酸菜鱼、毛血旺、口水鸡及酸辣汤一式深色菜被放上圆桌，一半辣一半不辣分得刚刚好。朱颜寝室几个秉着酒量从大一抓起的原则，和几个男生人手一瓶啤酒，吹着冷气，看菜上齐了众人一阵欢呼，便趁着菜还热乎吃了起来。一张圆桌，男生占半弧，女生占半弧。朱颜偶尔抬头，都会不经意地看到顾城。几次三番下来，她深深地觉得，这一个人的吃相，其实也很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林任重平时大大咧咧，吃饭的时候也是大快朵颐，呼朋唤友的，有他在，永远不怕冷场。与他相比较，顾城的动作显得没那么浮躁，举手投足间已见沉稳，恰到好处的笑容及适时的话语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很无趣。这菜做得实在合大家的胃口，连唐蜜都忍不住尝了几口香辣的菜色。美味在口的满足感再加上酒精上头的兴奋感，女生们渐渐放下了矜持，欢乐地和男生们耍着嘴皮子。大概上午报告厅发生的表白事件实在百年难得一见，话题便渐渐被引到顾城那儿了。“学长人气一直那么旺的吗？”唐蜜的嘴唇辣得发红，猛喝了一口啤酒问道。顾城刚要开口，林任重这大嗓门就嚷了起来：“那是，我们家老顾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一枝花，光站在那儿就能招蜂引蝶。”“你这语气，听着一股酸味儿啊！”方媚右手甩了下长发，磕碜道。“你就理解理解我吧！你说，我长得也不赖，为什么这美女就看得见他呢？！”林任重皱着脸泫然欲泣，这表情乐坏了众人。朱颜瞥瞥那个话题中心人物，看见他跟没事儿人一样地依旧坐那儿当微笑使者，这心里的小爪子忍不住伸了出来。“小林子，你这问题，我知道答案。正所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自古以来，有的是不要江山要美人的君王，更不要说像顾城这样的绝色佳人，众美女当然趋之若鹜了。”这话显然是把顾城比作了女人，林任重听出了话外音，当然不会放过这少有的损顾城的机会。只见他夸张地单膝着地，向着顾城：“顾美人，能给在下一次机会吗？”他这一跪引来了整个大厅的观望，众人的眼神竟然从揣测变成了暧昧。他们这一桌人憋笑憋得厉害，朱颜偷笑之余，暗自观察顾城的表情，希望他就此破功。没想到人家依旧一副淡定的模样，笑咪咪地幽幽回了一句：“要我在学校公告栏上贴上你林任重要追求我的消息吗？”顾城这话的尾音还在众人耳边绕，只见林任重秒速做回自己座位，殷勤无限地给他夹了一座小山的菜。看着林任重一秒钟变乖孙子，一桌人爆笑。朱颜也被他夸张的动作弄得不住笑了起来，直到感到顾城袭来的有意无意的一瞥，顿时有被抓包的感觉。心下讪讪曰：“这顾佳人这情况，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腹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