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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彷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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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的笑。」
狱寺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因为他始终是追随着那个人温暖的光芒,一路前行。
于是就这样,在意大利繁华又颓败的街头,漫无目的的走到了深夜。
夜晚的意大利是奢靡而暧昧的,璀璨的霓虹灯在夜空里见证着都市上层生活的纸醉金迷。这样的夜晚他从小就习惯,审美疲劳到根本没有分散注意去望一眼身边的旖旎风景。
橱窗里盛放的琳琅满目,是阜盛而过的年华,栩栩生辉。少年在街头一掠而过的美丽剪影倒映在折射了聚光灯的缤纷玻璃上,令人迷醉。
他路过了门口站着风尘女子的肮脏小店和看似神秘魅惑的明亮酒吧,但是却没有停留一秒。
在先前得知失去光芒的那两天里,他频繁地出入过这类场所放纵沉沦,但是现在却改变了想法。
其实醉生梦死也只不过是和遗忘开的一个玩笑。当你认为自己已经忘记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比记得他的时候更加痛苦。
他此刻只想把那个人的容颜记在脑里,刻在心里,鲜活的存在于自己的生命。
他会永远记得那个年轻的十代目灿烂的笑靥,眼神纯真明亮的喊他“狱寺君”。
记得他拯救了自己的灵魂,让那时放荡不羁、独自流浪的自己有了可以托付的同伴。
记得他教会了自己生命的珍重,懂得了和大家在一起生活的乐趣。
记得他每一次紧皱眉头,祈祷般的挥舞着双拳,明明厌恶战争却还是救世界于水火。
沢田纲吉曾那样鲜明地存在于他生命的轨迹,那强烈的羁绊是无论世界毁灭几次都无法斩断的。彭格列的十代首领,和他的左右手。狱寺隼人。……
像是突然间觉得累了,他猛地停住了匆匆的脚步,垂头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紧紧咬着牙。
眼泪流不出来。已经干涸了。仿佛在那噩梦般的两天里,他已流尽了自己一生的泪。
他就那样掩面蹲在了街灯明亮的街头,一动不动,任川流的车辆、愉快交谈的路人从自己身边经过。
九年的时光过去,改变的不仅是人的外貌,还有成熟的心智。
听到了平告诉他晴天霹雳般的噩耗,狱寺没有疯狂的扑上去责骂他的失职,也没有当场痛哭失声,甚至没有质问这起事故的罪魁祸首。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惊愕的望着了平,仿佛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他不相信。怎么都不信。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恶趣味的玩笑,虽然心底的声音告诉他并非如此。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接待室逃走,从总部逃走,逃得远远的,以为离开了那个地方就可以逃避残酷的现实,就可以当做那个人还活着。
他奔跑的像一个孩子,宛如回到了九年前的一个望着天空会泪流满面的孩子。
在街头游荡的那两天,他神志恍惚,像死了一般的活着。不,应该是说生不如死。
只是后来,他还是忍不住回去了,像是期盼事情会有所转机。
但是回去后,发现那里除了用以回忆的点滴,什么都没办法扭转。原本满怀希望的心就那样再次黯淡了下去。
守护者们接连回到了总部,但是他却回避着同伴,一直没有现身。因为,他实在是不想见到他们。每一张脸上所呈现的悲伤都有可能让他更加绝望,将他彻底击垮。
正是因为他们彼此有着共同走过的回忆,所以每一次相见,都是在触动他人淋漓的伤口。他没办法忍受,只能像鸵鸟一般懦弱的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
“十代目……”他的声音低沉到喑哑,细微到几不可闻。熙攘的大街上,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这样一个看似生活不顺的少年。
可过了很久以后,却有一只温暖的手按在了他银色的头顶。
“?!”狱寺浑身一震,几乎是脱口而出:“十代目?!……”
金发的英俊青年似乎被他突然抬起头的动作吓到,随即敛眉,眼里露出些许复杂的苦涩。“……狱寺。”
狱寺黯然的缓缓起身,湖水绿的眸里满是失落。“跳马……是你。”
迪诺的身后还跟着罗马里奥等家族成员。他和狱寺并肩漫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彼此都没有再提起方才的一幕。
“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狱寺问,双目在路人身上淡淡游离。不知何处响起了悠扬的风琴声,透着缕缕凄伤。
“嗯。我来……”话说了一半,却艰难的无法继续。迪诺尝试着出声,却依旧没办法在他面前说出“参加葬礼”这样的沉重字眼。
所幸狱寺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也没有在意。只是沉默地听着身边人的话,然后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淡淡回答。
临别的时候,迪诺问:“恭弥他还好吗?”
“……不知道。”狱寺诚实地回答。早上见面的时候倒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论其内心的话,就是不得而知的事情。
那个冷漠孤傲的男人,他从来就没有看懂过。
沉默了几秒,迪诺再次轻声开口:“那你呢?……”
狱寺回避着他善意的探寻目光,却不知如何回应。
“……不知道。”末了,依旧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迪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不早了。回去吧。”
狱寺没有表情的听完,也不多话的扭头离开。
迈开两三步后,身后又传来迪诺略微欣慰的声音。“……看到你还有些精神,可以想见大家的样子。这样……就好。”
狱寺没有回头,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好?……狱寺忽然有点想笑。
究竟怎么样,才算“好”呢?……
回到总部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他刚推开栅栏重重的铁门,“吱呀”一声响,黑夜里便有一团模糊的高大影子在门旁动了动。
“总算见到你了。狱寺。”
狱寺置若罔闻的从他眼前跨过,却被大力扯住手臂,动弹不得。
无畏的仰起头,狱寺的声线沾染了几丝风的凉意。“我要去睡觉。放手。”
“狱寺。”手臂上的力道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捏的更紧。山本很少有严肃的时候,而且每次几乎都意味着他内心的恼怒。狱寺不知自己此时是该暗喜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场景,还是该为自己持续减少的睡眠时间默哀。他很累。
“……最多五分钟。说吧。”面对这个从以前就偶尔固执的像头牛的棒球笨蛋,他只得妥协,身子懒懒的倚在栅栏上。
“……”几秒的沉默,或许是在考虑时间长度是否够用,不过很快山本就抛下了这个问题。“究竟为什么躲着我们?”
不屑的嗤笑一声,狱寺冷眼望他,“我没有躲。”
“得了,狱寺。”山本笃定的语气让狱寺有些微的恼怒。“在我面前没有必要说谎。”
是的,山本很了解他,甚至超过了纲吉对他的了解程度。因此他得以每每戳穿狱寺蹩脚的谎言,尽管这一点总是令狱寺感到不爽。
“只是因为不想看见你们。我想一个人待着。”看着山本没有反应,他又补充道:“就这样而已。”
“……是么。”山本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似有不知名的惆怅。
寂静令人喘不过气。
沉默了很久,山本缓缓道:“……你没事就好。”
“嘁。我能有什么事。”双手不羁的抄在裤兜,狱寺想着五分钟大概到了,便没多迟疑的迈开脚步。
“……可是,”山本在原地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个人的话……是没办法走出来的,狱寺。”
远远地,他略显喑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可闻。“……我知道。”
……所以。
我才回来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