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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哎,你还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啊,瞧,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呀。人老了,回忆的时间总是觉得愈发短暂了。时间不允许,那么就请恕我跳过了中间那些琐碎事吧。故事,也改到尾声了啊……”

      三个星期,一闪而过。

      这三个星期里我一直在反思,那个时候,我把吴邪叫来是否做了一件错事——

      就因为这件事,令吴邪很生气。——抑或是说,张起灵,对吴邪,很失望。

      我不知道后来两人是否有再好好谈过,或者是在私底下是否已经和好;但至少,随着夏天炎热气息的逐渐加深,每天早上我已经寻不见那悠扬舒畅的口琴声的痕迹了。燥热的空气包裹着远处那片浩淼的绿海,翻滚的空气一掠而过,留下的只是一串清脆的蝉鸣。

      而那阵沁人心脾的口琴声,却是再也寻不到了。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怀念起几个月前那若有若无的口琴声来了。偶尔闲着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两人和好没有。但突然又会觉得,算了,他俩的纠纷,就让他俩自己解决去吧。除此之外,我最近也越来越少看见到张起灵为了吴邪而忙碌的身影了——噢,正确来说,张起灵最近总是往隔壁区的K剧院跑。并不是因为帮忙打杂什么的,而是——那闷油瓶,还真成了咱们这儿的大红人了。

      时间还是停留在不久前吴邪的那次生日会上,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将张起灵为吴邪演奏的那首生日歌的变奏给录了下来,扔给了别家剧院的老板。别人一看就乐了,带着厚厚的一沓钱和一帮手下敲开咱们剧院的门就找我们要这首曲子的作者。老实说,看见这么——这么厚厚的一沓钱,都够咱们剧院重新翻个新了,能不动心吗?但当我捕捉到吴邪悲伤的表情时,我又舍不得将张起灵从吴邪身边带离。后来见我们决心已定,K剧院的人也只好放弃,换来的是K剧院频繁地邀请张起灵过去当他们的音乐指导师。犹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一周跑四回,回来的时候也十点多了,吴邪早就被他三叔拽回家了。再加上平日张起灵神出鬼没的,恐怕连吴邪道歉的机会都找不到。

      我看着窗外从空中坠落的雨点,伸出手指数了数……好像也已经有三个星期了。

      三个星期没有跟张起灵说过一句话的吴邪,也愈发显得心不在焉了。我知道,其实那小兔崽子还是很想和张起灵说话的吧?那面部肌肉有毛病的闷油瓶就算了,但吴邪那孩子,从来不会辜负他那可爱的名字,所有的情绪都会毫不遗漏地写在脸上。偏偏那孩子又固执得很,每次与张起灵难得有碰面机会的时候,又愤愤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选择无视,似乎是想等着对方先道歉。当他与张起灵彻底拉开距离后,那阵失落又重回到他的脸上。正因为他背对的张起灵,所以并没有看见对方那双同样有些失落的眸子。

      那种微妙的距离感,薄若宣纸,明明一捅就破,却没有人敢去触碰它。

      麻烦的两口子!

      我烦躁地抓过手中的小石子,狠狠地往窗外一扔。噗通一声,溅起一阵水珠。下意识地撇了一眼墙上的挂钟——5:00了。这才想起已经出去了一小时的吴邪还没见人。

      吴邪回来了吗?

      我朝房外的胖子问道。等好一会儿,门外的胖子才闷闷地回了我一句:

      回个屁啊,早着呢。

      我仰过头,不宽的门恰好遮住了胖子半个身躯。他正在吸着烟。

      是么。

      我眨了眨眼。

      那他带伞了么?

      胖子一顿,瞪了瞪圆滚滚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

      惨了。好像没有。

      ……

      夏季的雨总是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热情,每一滴都迸发出蓬勃的力量,打在伞上的雨滴浓烈得像是从高空中坠落的汞珠,砸得雨伞噼啪作响。尽管密雨模糊了前方的视线,但我敢用我这个月所剩无几的私房钱打包票——那个兀自站在K剧院门口,除了吴邪,还能是谁?

      从剧院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五点过五分了,稀稀疏疏的雨滴从空中坠下,打湿了我的鞋尖。当我到达超市的时候,却发现门外并没有那个等待雨停的身影。说真的,还是有点意外——不过,说不定那孩子自己掏钱买了把伞呢?夏季的雨虽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偶尔也有几次会下足那么一天。但是,倘若那孩子真的买了把伞他干嘛还不回去?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来到K剧院时不出所料,吴邪真的在这里。

      我不经意地勾起了嘴角。仔细一看时才发现吴邪手中还握着一把蓝色的雨伞。可惜有点小,不难看出是把单人伞。吴邪慵懒地靠在了门口的大理石柱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他似乎想着什么有趣的事而想得入神——我看见了他的嘴角偶尔会微微勾起,笑得灿烂。一会儿又收起了笑容,大概是想到了不好的事;隔了一会儿又烦躁地皱起了眉头,用手抓着头发……几分钟后,他又抬起手看看表中的时间,然后又扭头瞧瞧剧院的大门……

      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时,却被吴邪撞见了正站在雨帘中的我。他一脸惊讶:

      文锦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这样一来不用再踌躇了,我径直朝他走去。

      还不是因为你,买玩东西就乖乖给我回家啊。‘你怎么在这里’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我……

      有伞的话就早说嘛,害得咱们还以为你没伞回家。我还故意跑去超市找你呢。你好好的超市不呆,剧院又不回去,在这儿干嘛呢?

      我故装偶然地看了一眼门口那块公告牌上——写着的分明有‘张起灵’的名字。上面写着他的指导演出时间正是由4:30到5:45。现在是5:30。

      吴邪察觉到我想说什么,有些尴尬地抓了一把头发,支吾了一会儿:唔……就是,路过!路过!

      路过?

      我半眯着眼睛,拉起吴邪。那正好,一起回去吧。

      等等等……!

      吴邪突然喊停。脸颊有些泛红。他迟疑地看了一眼剧院大门,又看了一眼狡黠的我,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文锦阿姨……你都已经知道我来干嘛的了,为什么还要问呢。

      见状,我也不好再嬉戏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吴邪的话。一想到吴邪已经整整三星期没有和张起灵见面,不禁感到几分可惜。一直以来彼此都逃避着彼此,难得这次吴邪主动了,机不可失。而身为旁观者的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台下,继续看着故事的发展。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是鼓励。不再多语。我抬起脚迈步正想走——然而衣袖一阵轻轻的作用力却让我又一次退了回来。我困惑地回过头,对上吴邪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一怔,问:怎么了?

      吴邪攥着衣角的手愈发用力,似乎思考下一句话是否该说出用了他毕生的脑汁。半晌,他咬了咬牙,抬起头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

      文锦阿姨,你说……他会原谅我么。

      我半眯着眼睛。此话怎说?

      吴邪语气斟酌,……就是,上次发生的那件事,我不是打了小哥吗。而且还用那种表情对着他。这三个星期我见他也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你说他会不会不理我了?额,或者说……他已经……讨厌我了呢。

      吴邪移开目光,嘴角的弧度苦涩得要死。小哥已经很久没有在我面前演奏口琴了。在K剧院的人过来找他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他不会答应的,以前的他是不会随便将琴声给人听的,没想到现在居然点头了。所以我想,他是不是在躲着我呢……

      一瞬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耳旁的雨声依旧连绵,然而不知怎么的,此刻充盈我脑袋的,竟然是吴邪和张起灵肩并肩坐在大树下的干净的画面;那一首首悠扬的曲子,不知从什么时候以占据了我的所有听觉。——仿佛那只是昨天的场景。温柔的阳光温柔的风温柔的树影以及……张起灵温柔的笑。

      那发自真心的,宛如冬日阳光般令人窝心的笑——怎么可能轻易消逝呢?

      我笑了,揉了揉吴邪的发。张起灵本来对人就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跟胖子和他相处了四年,从来没有见他有这么频繁地去注意一个人……你是第一个。而且最近张起灵那么忙,回来的时候你都早回去了,想找也找不到。平时看见你你还不是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吗!说不定人家还以为你讨厌他了呢!

      我怎么会讨厌起灵呢……

      吴邪轻声地轻喃了句,语调柔和。这时耳旁的雨声变得不再沉重,我才感觉到雨已经变小了,远处的乌云开始渐渐泛白,白色的光渐渐拨开阴霾。

      我看着天边,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鼓气式地拍了拍吴邪宽厚的后背,说:傻小子,其实你很喜欢他吧?既然那么在意的话,就勇敢点去问清楚好了!

      吴邪定了五秒,五秒过后突然像是被烫着了似地红着脸炸毛了起来,矢口否认:小爷我才不是很喜欢!!那家伙又闷又无聊,除了口琴还有什么厉害的?!演戏还不够我来!不过是长得白净了点,清秀了点,比我好看了一点而已嘛,凭什么一周四天都往K剧院里跑?看见我也不跟我打声招呼。靠!想起来就来火。你说有没有天理,明明是他之前说喜欢我,现在生气了,又要我去哄回他?!出门又不看天气预告,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平时连电视也不会开,热水器又不懂怎么调低温度……他可是生活九级残废啊!谁他娘的会喜欢这个闷油瓶子呢?!……

      我笑眯眯地看着吴邪小心翼翼地瞥着我,一阵噼里啪啦的宣泄过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只好垂下了头,闷闷地答道:

      唔……或许……是喜欢吧。

      最后那一句,比任何一句都要来得肯定。

      既然这样,你怕什么呢。

      我发现天边的阴霾已经被拨开了一条比较宽缝隙,一条金色的光带温柔地垂下,如丝绸一般连接天地。雨渐渐地停了。

      我看着远处逐渐撒下几束金色光带的地平线,问:吴邪,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起你和张起灵相遇时的情景中,有这么一句话吗?

      吴邪眨着眼睛。

      我嘴角的弧度又一次上升:当时的你,是这样跟他说的。

      「既然等不到的话,为什么不去试着追寻一下呢?」

      啊?……

      吴邪空白了三秒——三秒过后,一股崭新的力量重新涌入吴邪的双眸,他的眼睛看起来炯炯有神的。他笑着,语气笃定:是啊。要是他死活不肯动身的话,那只好我去找他了,对吗?

      ——我好像已经找回了不久以前的,清晨时坐在树下认真聆听着旋律的那个温柔而倔强的孩子了。

      突然一声轻响,身后剧院的大门被打开,人群一哄而出。吴邪的目光条件反射地转了过去。我看着涌出的人群,说:小兔崽子,去吧。这次可要牢牢抓住机会……啊。

      天边的光晕已经逐渐蔓延至头顶,灰黑色的阴霾逐渐散去,雨彻底地停了;那片黄昏特有的橙红正如翻滚着的火从天边一直烧开去。昏黄的夕阳为大理石柱涂上一层奶黄色。就在我移开视线的一瞬间,我看见正为雨停而感到开心的人群中有个默默伫立的身影。他干净的视线拨过一层层人群,无声息地落在了吴邪身上。

      那个十米开外的地方,人头涌动,只有那个身影一动不动。我认得出那双清澈的眸子。

      他依旧穿着那件藏蓝色的连衣外套,手里同样握着一把蓝色的伞,兀自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波澜不惊的脸上寻不出任何高兴的痕迹——然而那双翻滚着无数思绪而又如此纯粹的眸子,第一次如此明晰地暴露了他的心理活动。

      是张起灵……

      吴邪见我愣住,也缓缓回过头——两双眸子相触的一刻,彼此的双眸便犹如一瞬间擦亮的火柴,无限的思绪顷刻燃烧,亮了整双眸子。

      三个星期前的难过、失望、歉意以及三个星期里的隐忍、固执……还有浓浓的思念,顷刻间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再也克制不住了。吴邪看着十米开外的张起灵,方欲前行,却又犹豫了起来。于是他回过头看着我,仿佛是最后征得我答案似的。

      文锦阿姨……

      我轻轻推了吴邪一把,笑道:去吧,散场了哦。

      吴邪再也忍不住了,牵起脚步就朝张起灵的方向跑去。

      起……

      吴邪张了张嘴巴,正想开口,不料张起灵却比自己更快一步,还没让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吴邪已经重重地被同样迎面跑来的人抱了个满怀。张起灵用力地按住吴邪的头,仿佛只要错过了这一次的拥抱,必须再等上几个世纪似的。而被张起灵紧紧抱住的吴邪呆滞了三秒,转而更用力地回应张起灵。饱含浓浓歉意与思念的拥抱,仿佛想要将心中那份情感深深融入对方的拥抱……

      耳旁的喧嚣已经随着最后一滴雨珠深深埋入土地,仅剩的,只是张起灵那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呢喃。

      他说,吴邪,对不起。

      吴邪笑着摇头,眼中水汽氤氲。他说,起灵,我想你。

      K剧院下午最后一场的演出终于散场,涌出的人群很快将我和吴邪的距离拉开。

      雨彻底地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迈步离开了K剧院。回到了A剧院我无视了胖子的叫唤;直到到达了剧院另一侧的那条林荫小道上我才止住脚步。那片浩淼的绿色经过了夏雨的洗刷,一阵清新的气味扑鼻而来。昏黄色的夕阳为蔓延至天边的绿色涂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奶黄色。脚下的水泥路留下一个个小水潭,映出那片略带灰色的深沉的绿。

      晚风习习,清新的风拂过那片树林,顺着不见尽头的林荫小道,一直朝前奔跑而去……

      我的耳侧,又响起了半年以前那阵有着春风一般温柔的口琴旋律。就在那棵不远——也不近的第十棵大树下。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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