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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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他们两个那时的感情还不是一般的好……什么？你说后来？……后来啊……那还真是一段令人感到惋惜的回忆呢……不好意思，能帮我把那边的音乐播放器先关掉吗？”
接回我们一开始的话，张起灵和吴邪的关系，如今明眼人儿都看出来了。
每次看见张起灵和吴邪走过时，胖子总会朝我勾勾鼻子，道：瞧咱们的天真同志，竟然能把本世纪最具攻略性的闷油瓶子给攻略下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去申请个吉尼斯纪录了啊？
去你的吉尼斯纪录，你怎么不去申请一下你家肥瞟的吉尼斯纪录呢？
我把厚重的剧本往胖子肚腩上一拍，肥瞟一抖一抖的，抖得我虎门也差点松掉了。胖子得意地扬了扬肥瞟，大摇大摆地踱回后台。我不爽地瞪了胖子几眼便将视线落回前方。
霎时间变得空旷视野令我将吴邪忙碌的身影收入眼底。他站在角落里，一边收拾着道具一边对着张起灵比划，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奇闻轶事。而张起灵则一脸恬淡地看着吴邪，偶尔会意地点点头，以示他有在好好听吴邪说话。
他们的世界早就只剩下彼此了——因此他们并没有发现身边从舞台那头经过伙计们，有的撅起了嘴，眉头微皱，顾不得对吴邪打上一个招呼，便快步朝前走去，神色竟是带着几分……厌恶。有些更是夸张，见吴邪和张起灵在前方，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低喃了几句便绕道而行。
我心里没由来地一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剧院的部分人开始有意无意地躲开吴邪和张起灵。
自从那次为吴邪举办生日会后，随着两人关系的逐渐深入，我感觉到，剧院里某些人与吴邪的关系发生了改变，不再称兄道弟，反而对吴邪退避三分。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我想，只要不发生麻烦的事，让吴邪来感化一下那闷油瓶子或许不是件坏事。他闷了几年，是该有个人来陪陪他了。
我看着吴邪和张起灵的背影，摇了摇头，将心中不好的念头打发掉；我安慰自己道：
不会有事的。
预料之中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天剧院的工作依旧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后台涌动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闷热的空气弥漫四周。早就习惯在这种环境下工作的伙计们依旧有序地进行着彩排。人群，化妆品，人群。正如几百天以来一直按照轨道运行的火车，令人安心得令我放松了原有的警惕。
——所以当我看见那个哭着从后台里跑出来的孩子扑到我身上大声而颤抖地说着：张……张起灵他疯了！要出人命了……——的时候，我大脑里一声钝响。
我实在不想回忆究竟自己是如何保持最后的冷静，找来了胖子和几个比较高大强壮的男子冲向那个小家伙对我说的地方的过程；只记得，当我冲进化妆室的时候，我感觉我快要被后台沉重的气氛压得窒息了。
尽管在破门而入前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我还是吃了一惊。
混乱的化妆室被一群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越过人群，映入眼帘的是打斗过后凌乱的痕迹：化妆台像多米诺骨牌似地一架压着一架，垂死地倒在地上。被摔下的化妆品凌乱地铺满一地，摔成碎片的玻璃瓶在泛黄的灯光下散着熠熠的黄光，刺得人恍惚。
而在那片碎片中央的，是面无表情的张起灵。他脚边还蜷缩着一位满脸是血的年轻男子。
那时候的张起灵已经将那个挑衅他的小家伙打得再也站不起了。那孩子的嘴角撕裂了好几厘米，血丝像蛇一样地蔓延上他的脸颊；还有手臂，脖子——或许在那些已经粘满鲜血和灰尘的戏服之下，还有更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的脸上粘满了灰尘与泪水，结块的粉底凝结在了暗红色的伤口上。那孩子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蜷成一团，他的手紧紧捂着肚子，紧紧抿着嘴。但眼神却固执地扬起，凌乱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只眼睛——但他的目光非常尖锐，像是尖刀，恨不得将张起灵碎尸万段。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狮子修理过后的年轻猎豹；愤怒，却无力反抗。
而站在他面前的张起灵，表情依旧淡然，甚至脸眉毛也没挑一下。他安静地用冷冽的目光，一寸寸扫过狼狈不堪的败者。他的目光比平日冷得更甚，这使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息，犹如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那份沉默能将人硬生生掐死。没有人敢作声，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将两人分开。只不过要说是什么指证了张起灵是这一场闹剧的参与者的话，那双——犹如鬼神挥舞着镰刀的眼神——绝对出卖了他。
我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张起灵的——在安静中爆发的眼神令我颤抖。
同样呆滞掉的胖子比我恢复得快，下一秒便率先冲上前去将张起灵钳住——我想他铁定是看见张起灵眼里再次一闪而过的寒光了。胖子并不像他外表那么财大气粗，从某方面来说他是粗中有细。然而张起灵却在胖子抱住他的腰时他抬起手肘，二话不说给了胖子后颈一个重击。
我听见身后的人顿时又抽了一口气……
几个青壮的小伙子见状，纷纷着朝张起灵扑去，齐刷刷定住了他的身体。张起灵像是一只蓦地被捆绑住的野兽，被抓住的那一瞬间顿了不够一秒又突然挣扎了起来；挥起的手肘和膝盖毫不留情地朝几个青年的下颚、腹部击去——我没做梦，我的确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滚开！」
满满的自我保护意识，我想起了四年前他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
张起灵手脚干净利落，不一会儿他的脚下便躺满了人，看得我倒吸几口凉气。胖子吃了一痛之后硬是咬紧牙才没松开拽住张起灵的手。他朝我们这边大叫：
他娘的！你们还在看个屁！胖爷我快撑不住了！！靠！……
看着即将挥向胖子脑袋瓜的手肘，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拉过身旁吓得颤抖的小伙子，圆圆的眼睛一瞪，大声说：
去把吴邪找来！马上！——！
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发生了——张起灵所有的动作都在我吼了那个名字后停了下来，呆呆的将挥舞到半空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缓缓放下——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渐止’键似的，慢慢的，在我们所有人的注视下，张起灵从胖子手中抽出了臂，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他停住了。
事实证明，一个连普通道具箱都搬不动的吴邪，此时能胜过十个王胖子。
就在大家都松一口气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起灵！
吴邪呼喊着冲了进来。他的双肩微微抽动着，脸颊泛红，显然是花了不少力气一路狂奔而至；当吴邪看到瘫地上奄奄一息的同僚们时，他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
四周的空气顿时沉了下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着眉头紧绷的吴邪；安静的四周只剩下他一步一步踩过大理石地板的脚步声。一声又一声，尖锐无比，我从来不知道吴邪走路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仿佛想要碾碎什么一样的用力。
这是怎么回事？
吴邪的音调沉得可怕。他走到张起灵面前，像是在询问他，又像是在询问我们。
我和胖子欲言又止，相互看了一眼后，叹了口气，将事件一五一十告诉了吴邪。
听完后，吴邪低头，转身，小心翼翼将人都扶起了之后，背对着张起灵说：
起灵，给人道歉。
一阵诡异的沉默，张起灵不冷不热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吴邪的双肩的颤动此时更加明显——他快要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了，刘海遮住了吴邪的双眼，然而我却能从中读出一种愤怒。
你他娘的把人打成这样却不道歉？！
吴邪低头怒吼。
然而张起灵却依旧淡然如初。他抬起头，看着吴邪又用力地重复了一次：
我不会道歉。
紧接着又是一阵更加诡异的沉默，蔓延至所有人身上。
死寂持续了一分钟后，身旁的胖子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首先打破了这份寒心的沉默——老天感谢，还好这里还有个胖子。他一如既往地打着哈哈，只是表情有些痛苦，说：
天真啊，我看这孩子和小哥也不是故意的，这回就姑且算了吧……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惹了小哥……
吴邪并没有理会胖子；我看见他重新走到张起灵前方，缓缓举起右手。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响声，硬生生地打断了胖子的话。
胖子瞪大了眼睛，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我也瞪大了眼睛，本来被我握在手中的剧本滑下了一大截；而站在四周本来就被张起灵吓得不清的小家伙们，如今更是吓得像是被抽取了灵魂一般，不约而同地看着吴邪——和那只刚刚从张起灵脸上狠狠甩过去的手。
五秒钟前——吴邪竟然给了张起灵一耳光。
「你够了没。」
吴邪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脸色沉得很。
张起灵沉默了。他的头定在了耳光甩过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转回来。他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慢慢发生了变化：不再平淡，不再安然；如今有的，是深深的不解与失望、悲伤。他低喃，沉重得宛如灌入了几十吨水银：
吴邪……
吴邪对上那双眸，身子分明一颤。然而他却倔强地冷起表情。那双平日总是充盈着笑意的棕黑色眸子此时泛上了一层氤氲，遮住了水汽以下的情绪。
张起灵的左脸涨红着，他缓缓转过头，语气低沉地问吴邪：为什么？……
你把他打成这样！
可他先污蔑你！
张起灵的一句话，让吴邪眸中翻滚的水汽顿时僵了一下。
……尽管如此，你也不能这样做啊。
张起灵看着吴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不道歉，除非他向你道歉。
张起灵！
我不会道歉。除非——他向你道歉。
张起灵坚定而坦然地又重复了一次。吴邪一愣，表情开始软了下来，我知道，这次，或许连吴邪也劝不了张起灵了。两人不再说话。
这一回，谁也不敢打破这份寂静了。
往后的几分钟——要说究竟是过了多少分钟，我已经既不清楚了。只觉得，那几分钟，煎熬得仿佛是度过了十几年。
唉……
率先打破这份诡异沉默的，是张起灵的一声叹息。那声叹息，气若游丝，几分无奈，几分悲哀，扎得人生疼。
房门轻轻开了，又轻轻关上。挤满人的化妆室里少了一个身影。
老旧的吊扇还在咿咿呀呀地转着，一圈又一圈；然而吊扇下那挺立的深蓝色身影，早就随着那翻滚过去的空气，退出了所有人的视野。剩下不远处刺眼的玻璃碎片，切割着这份心照不宣的沉默。
你们到底干过什么来了！良久后，一直沉默着的吴邪怒道。
我看了看胖子，正要摇头，不料那位被张起灵揍得奄奄一息的小伙子，突然抬起头，吃痛地呜咽一声后，他低低喃了句：
只不过是……说你和他是……那种关系而已。谁知道他竟然动手打人！他妈的，敢做不敢认！说你们是断背又怎样了？哈，都做得那么白了还怕说不起么？……
他啧了啧舌，表情不屑，正下说下去，却被我和胖子尖锐的目光堵上了嘴。
吴邪一顿，再也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