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同床共枕 ...
-
展昭从客厅储物柜里找出新的洗漱用品让白玉堂洗澡,见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在餐厅里嘀嘀咕咕,也过去找水喝,“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闲聊聊。”“我说你怎么真和锦毛鼠成朋友了?”刚才白玉堂在的时候,包拯和公孙策都没多问。现在只有他们三个好友在,情况可就不同了。展昭的性格他们清楚,实在很好奇他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一个网友关系这么好。
“你俩这教育界人士怎么也这么八卦。就是那天摇到了,之后又在厦门遇到,觉得挺巧的,就一起玩了几天。”展昭看两人一副好奇样子,其实也不意外。那天晚上摇到白玉堂的时候,三人说说笑笑,都不过是随意开玩笑,并没有谁真的以为他会约出去聊天赏月,也没谁真以为一猫一鼠的巧合会让他们成为朋友,成就什么姻缘。摇一摇,摇一摇,手那么轻轻一晃,摇出来的人何其多,又有几个真会成为朋友。可谁想到,他真的就跟那天摇出来的锦毛鼠成了好朋友,还结伴旅行了一个周,现在又来借住。别说包拯和公孙策觉得惊讶,展昭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似自己平日的所为。
包拯和公孙策明显还是一副没理解的样子,不过倒也没有多说,只是问他:“怎么到家里来住了?他家是哪儿的?”
“就是本市的,今年高考,因为报专业的事跟家里起了点冲突,暂时收留一晚,明天就送他回去。”以后白玉堂上了大学,他们就是同校的老师和学生,不少事情会有来往,展昭便没有瞒他们,将白玉堂的事如实告诉了他们。而且白玉堂现在脸肿着跑来,不说也一样是瞒不住。
包拯见惯了这种事的样子,一听就摇着头叹气,“如今许多家长怎么回事,就不能让孩子走自己的路,非得管那么多。孩子也是个独立的人啊,有自主权的,不是家长的附带品。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让孩子学个喜欢的专业多好,就偏不肯倾听一下孩子的声音。”
公孙策对此也深有感触,接着他的话头说:“没办法,又是嫌孩子啃老不够独立,又想什么都替孩子做主,根本不想这能不能兼得。之前有个案例不是说嘛,当妈的给儿子洗了二十年袜子,一个劲儿嫌弃儿子不会洗袜子,可这一边埋怨训斥着,一边哗哗的还在那给儿子洗袜子。自己不撒手,还理直气壮,他不会洗袜子,洗不干净。也不想想她这个弄法,孩子怎么可能学得会洗袜子。”
“要不怎么说呢,管是很容易的,忍住不管才难。放手这门学问,大着呢。”
眼看话题要往不可思议的教育工作上靠拢,完全偏离了白玉堂的实际情况,展昭忙笑着打断他们,“这回还真不一样。玉堂父母都不在了,他自己对专业还没个主意,他大哥就想着让他安稳些,不是你们说的这情况。”
包拯和公孙策一愣,完全没想到白玉堂这么小的年纪居然父母双亡,心中都有些不忍。他们两个在学校里多年,见多了白玉堂这般年纪的年轻人,虽然正赶上他心情欠佳,可眼神清亮、风采飞扬,一眼就瞧得出他的出众,想不到他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突然之间有些明白展昭和他为什么这么容易成为朋友了。他们都是年少失去父母的人,不管外在的表现是释然还是背负,内心多少旁人无法体会的辛酸难过,他们却很容易互相理解彼此体谅。
当年的事情之后,他们作为朋友觉得能理解展昭,可以给他帮助劝慰与支持陪伴,可他内心的挣扎彷徨、纠结愤恨、无奈绝望,又有谁真正能够感同身受。便是陪着他留下的眼泪,发出的嘶吼,又有多少蕴含着与他相同的情感。
“今儿一天累死了,我回屋了,你俩也早点儿休息。”展昭见他俩突然沉默下来,神情变得凝重,就知道是被“父母不在”几个字刺激到了,为了玉堂,也为了他,骤然面对这个话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妥当。他也没法轻松地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来让朋友放心,不管他心里的芥蒂被岁月减轻了多少,只要他还不敢回到自己的房子去面对原来的家,语言就都是徒然。
公孙策看着他放下水杯,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们是亲如兄弟最好的朋友,他不介意展昭在自己这儿借住哪怕一辈子,但他多想展昭能放下过去,面对那个家。曾经,他以为这并不难。但十年悄然过去,展昭温和稳重,总是面带着微笑,在别人的眼中早已找不到一丝悲伤的影子,可是偏偏,在视力可及的范围内,还是看不到彻底放下的那一天。
“哎,小展。”包拯看到白玉堂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多想,只有那么一小瞬的工夫担心展昭被骗,可是听了公孙策的话,心底震撼之余突然觉得事情似乎多了一个出口,生怕真的会偏离走向,往这个不同的轨道上发展,想了想还是叫住展昭,嘱咐了一句,“小展啊,你可别听公孙策胡说八道的啊。”
他说的含糊,展昭听的莫名其妙,对这没头没尾冒出来的一句根本不懂,疑惑纳闷地问:“什么别听公孙大哥的?”
包拯略有些尴尬,直觉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就他说那什么别管男女,三分天下什么的。”
展昭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俩想什么呢,怎么为人师表搞教育的还这样。当心教坏了学生,误人子弟。”
包拯本就觉得展昭不可能是这样,只是听公孙策说了以后怕他在国外待得太开放,一时糊涂做错事,才提醒他一句。让他这么一指责,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了,埋怨地瞪了旁边偷着闷笑的公孙策一眼。
公孙策不以为意,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特潇洒地挑挑眉毛,看着展昭丢下他们两个老朋友转身回屋的背影低声嘀咕:“重色轻友。”
展昭已经走出去了没听到,包拯听到了,小声地纠正他说:“错了,咱们三个都是友,应该说喜新厌旧勉强比较准确。”
白玉堂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展昭正微笑地对着电话说拜拜,只给他听到最后一句,“放心吧,都没事,玉堂挺好的,改天有空来玩。”
“谁啊?”看展昭熟稔的样子,这回肯定不是大哥,其实不问白玉堂也猜得出来,八成是丁家那几个。果然,展昭回答说:“兆惠。”
白玉堂又是什么都没带的空手跑来,只能穿了展昭的一身夏装替换,他身量略小,看起来别有一番慵懒的味道,展昭心说还真是帅气得紧。“你大哥找他问我电话,也没说是什么事,他担心咱俩吵架了,打过来问问。我跟他说是咱俩一起吃饭,你手机没电了,家里着急才要我电话问问的,问你的话别说漏了。”
白玉堂答应一声,又笑呵呵地说:“猫儿你说谎真溜,脸不红气不喘的张嘴就来。”
展昭心想我这是为了谁啊。我替你遮着,你倒笑我会说谎,我要是实话说你被打了离家出走,只怕你这会儿已经扑过来咬我了吧。再说你大哥都没跟他们说,我能把你们家事随便往出说吗?不扯谎糊弄过去怎么办?当然这些都仅限于想想,展昭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笑了笑说,“你不介意的话,我情愿说实话,省得我费力气圆谎。”说着从行李箱里又找出一床夏凉被来给白玉堂。
白玉堂也不分辩,接过被子直接爬到了床上。今儿一天他真的累坏了,之前心里难受还不怎么觉着,现在吃饱了洗干净了,家里大哥也不用担心了,脸上药发挥效用也不怎么疼了,身上的疲乏就都跑出来了。
展昭看他一副惬意模样,倒在床上伸懒腰蹭被子,活脱脱像只小白鼠,乐得笑眯了眼,“你累了先睡吧。”他没想到,洗完澡回屋的时候,白玉堂竟然真的已经抱着被子睡熟了,很自觉地躺在床的一侧,留出半张床来给展昭,没有多占地方。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虽然两人一路同行,却都是分别订房的,这还是第一次同床而眠。白玉堂抱着被子睡得香甜,没有醒着时嬉笑怒骂的各色风采,也没有独坐海边时的清冷孤独,像个放下全部戒心的小朋友一样,安谧宁和。他鼻子微微皱着,展昭瞧着很是好看,默默的瞧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一摸,手感棒极了,一脸偷笑。白玉堂没醒,睡梦中“嗯嗯”两声,蹭蹭被子接着睡了。
展昭看着他这模样,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来:可爱。接着无奈失笑,要是让白玉堂知道自己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一定会发脾气的吧。这家伙发脾气那么容易,一句话说不着就要翻脸,可是变高兴也只要一句话那么简单,心地纯净得让人一眼就要看透。
展昭有些不习惯两人同眠,躺在床上十分局促,一动就感觉要碰到旁边的白玉堂,不动又累得慌,在床上难熬得紧,迟迟难以入眠。父母去世以后,他跟人的关系便总是这样,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就是跟中间隔着些什么似的,不够亲密。即便是来往最密切的朋友,也像是隔着一层塑料纸,始终没法清明透亮的交往。真正的心事始终埋在他自己的心里,不曾对人言说,不肯对人言说。跟人似乎离得很近,却始终都比最近差着那么一步。就好像现在,他知悉了白玉堂的心事与苦恼,却没有说过自己的经历和过往;他坦诚父母去世的事实,却从来没说父母是如何故去的,自己又是怎样的心路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