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叶艾璃

11、Part10

　　沐萧原本涣散的眼神，听到这话竟恢复了些许神采。他下意识地推开年筱，后退几步，与之拉开距离后，黯哑开口，“您居然连这都已清楚，我至今所费尽心思做的一切在您眼里根本都是一场笑话吧。”
　　看着沐萧的闪躲，年筱眼中闪过不快，“与筱如此相像之人，我怎会不调查清楚。更何况那天只少了端木愔，端木家的嫡孙，你一个，我怎会忽略掉。”年筱一贯的微笑此时看来便成了冷漠的嘲讽。
　　“原来从一开始的相遇都是设计好的骗局。”沐萧好像是自语般地喃喃说道，神情木然。
　　“最初，只是偶遇而已。这些是后来才调查联系起来的。”年筱挑眉，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沐萧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苦笑，“这还真是命运开的玩笑。”
　　“或许，若不是那次相遇，我原本是要追杀你到底的。”毫不在意的冷漠言语。
　　“那次相遇......为什么？为什么您不杀了我？为什么不像杀死我所有家人一样杀死我？！为什么收留我？！看着我认灭门仇敌为主很好玩么？！看着我像白痴一样四处寻找仇人很有趣么？！”沐萧难以忍受年筱冷漠平淡的眼神与陈述，语气终于越来越激动起来。
　　“只是因为你与筱相似而已。”年筱眼中浮现谁也不清楚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复杂情绪，仍是淡淡地语气，“我给过你机会的，端木愔。”
　　“相似......只是因为相似......呵......”难怪他会收留当时一无所有的我，难怪在仲夏望日端木筱的忌日他会如此失常的要我陪伴，难怪他待我不同他人，原来只是因为我与小叔相似，原来只是因为我是端木愔。沐萧暗自苦笑，心中早已难受得近于麻木，脑中偏偏清醒得可怕，过去的那些缠绵回忆开始一点一点的在脑海中闪现回放。原来，那日他说的是‘筱....我...爱你’。
　　沐萧抽出腰间的长剑，这是端木家的家传之宝，曾由他小叔使用，“暗罗的少主谢暗涏，我，端木愔，端木家遗孤，为报灭门之仇，望与你切磋一二，请赐教。”他一字一顿地平静说道，仿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机械，没有丝毫的生气。
　　话刚说完，未等年筱回复，沐萧长剑一抖，就攻了上来。他清楚地知道他与年筱的实力差距，这些真相也让他萌生死志，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放弃了防御，只是不顾一切地攻击，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剑上，直击年筱的心脏要害。
　　然而年筱丝毫不在意已到眼前的攻击，只是冷冷地看着，仿佛眼前的场景只是一场闹剧，没有做出一点闪躲动作地任由他冲过来。剑尖只差寸许就要直插进年筱的心脏，沐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只是此刻已止不住冲劲，用尽全力也只能稍稍让剑尖偏开一指距离。
　　剑毫无阻碍地插进了年筱身体里，让其闷哼一声。沐萧连忙松开手，满脸诧异与惊慌，僵立在那儿，脱口而出，“为什么？！”
　　年筱并未回答沐萧的询问，仍是一贯调笑的声线带着冷漠，淡淡开口，“真是不知礼数的孩子。”说完，就伸手轻描淡写地将剑拔了出来，只有脸色的苍白显出了他的受伤极重。
　　随着剑的拔出，血马上流了出来，鲜红的血渍在红衣上晕染开来，让那抹红色更加艳丽。
　　沐萧呆愣地看着年筱的动作，不知所措。
　　年筱走近僵在那里的沐萧，脚步多少有些摇晃。沐萧下意识地上前伸手扶住年筱的身体。年筱任由他的动作，只是带着淡淡笑意地像往常说情话一般暧昧地在其耳边说到，“灭门之仇，受你一剑，你可满足？”
　　沐萧一愣，沉默不语。年筱却像是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淡淡地继续说下去，“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你便好自为之吧。”
　　沐萧瞬间僵在那里，任由年筱伸手摘下挂在他腰间的剑鞘，轻轻推开他的搀扶，将带着血迹的长剑收起。年筱缓步走到灵台前，伸手轻轻抚摸画中人的身影，眼中带着淡淡的温柔。然后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摘下来卷起。
　　做完这些，他一手拿画，一手提剑，再不曾看向沐萧一眼，转身不带丝毫留恋地走下楼去。
　　沐萧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年筱离开，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追上去，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爱慕着自己主子的沐萧，他现在只是端木愔，只是年筱毫不在意的陌路人。
　　他想起初遇时年筱给他的温暖怀抱，他想起年幼时年筱耐心地手把手指点他的武功，他想起初次出任务回来时年筱欣慰的微笑，他想起两年前初次时年筱的温柔爱惜，他想起年筱在他耳畔含笑诉说的暧昧情话......一幕幕甜蜜宠溺的画面，在沐萧脑海浮现。
　　同时他现在也清楚残忍地知道，这一切的温柔、这一切的宠溺、这一切的爱怜都是他偷来的，这些都仅仅是因为他与端木筱相似而已。
　　更何况他永远忘不了那天用他亲人血迹所染红的土地，忘不了那时刻充斥在他耳旁的哭号喊叫，忘不了他母亲将他推进暗道时的绝然......这些刻在骨子里的血腥画面，像一把尖刀，将那昔日的温情暧昧划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谢暗涏能为端木筱的死，杀遍正道名门，颓废十年，甚至舍弃自己的名字。可谁又能为了他呢？谁能为他年幼就失去了所以亲人负责？谁能承担他的仇恨、他的孤独、他的痛苦？他宁愿在当年就死去，一切都不曾开始，省得如今生不如死的痛苦在他心中翻腾。
　　呵呵，看吧，沐萧，你之前在挣扎奢望什么呢？年筱的温柔，年筱的宠溺，年筱的爱，从不曾属于过你。他宁愿受你一剑，也不愿与你扯上什么关系，甚至不屑于杀你，只当你是与他没有半分关系的陌路人，用过即扔的替代品。沐萧心中的恶魔在低低诉说，他却反驳不了一句，只能任由黑暗侵吞掉他的身体、心灵、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