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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自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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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大殿都是卿狂那轻飘飘的一句,看走眼了……
这让许多人没有回过神来,崔江更是瞠目结舌,觉得……这小子这么突如其来的无耻感是怎么回事?!
卿狂可不管众人此刻心里想些什么,她继续用不好意思我看走眼了的语气对那小孩道:“人嘛,总会有失个手看走眼的时候,雷老家主见谅,见谅哈。”
说完卿狂转身就想走回座位。
“等一等。”
正座上,小孩喊住了卿狂。
卿狂只得转过身,对着那团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小孩抱拳:“不知雷老家主还有何事?”
小孩盯着卿狂,咧开嘴笑了笑:“首贺一礼我还不曾回赠于你,不知你想要何物啊。”
原来是这个。
卿狂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不急,先容我想想。”
小孩听后露出比卿狂还惊讶的神色,他疑惑的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片刻后才点头:“也可。”
获得首肯,卿狂当然又是行了一礼,然后在蓝啡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与崔江对视一眼,这才暗暗思忖着接下来的事。
接下来便是络绎不绝的贺寿,一些卿狂听过的和没见过的纷纷来了此处,期间她还看到了一支外来队伍,说是万法疆域那边特意赶过来的,一群人穿着打扮都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倒也不是异类,只是看着有些奇特。这群人献上的是只匣子,匣子里面有什么没人知道,只见座位里的小孩收下之后,同样让他们坐在了上等座位。
最后卿狂远在殿外便看到了看到了一位杨柳依依,明媚动人,面若桃花的青衣粉裙女子,她撑着碧绿荷伞徐徐走来,青葱玉指根根晶莹。来到大殿,那女子对着正座上的小孩行礼,道:“灭灵疆域丁宁,前来贺寿。”
座位上的小孩歪斜着脑袋打量眼前的美丽女子,突然问道:“我记得那里有一处青天池,里面开的朵朵青莲煞是好看,只是许久未曾走动,不知那青天池子里的水,是否碧波依旧啊?”
名叫丁宁的女子闻言一愣,随后嫣然一笑:“老家主好眼力,一眼便认出丁宁来自青天池。”
“青天池的青莲也就一株,这么多年过去,青莲始终将开不开的模样,可把我们家老爷子急得不行,日夜守着最后干脆搬到那里住去了,哪里来的朵朵青莲。不过那水池倒是依旧如故,这青荷漫漫,每过个几年总算能打捞上来那么几片荷叶也算安慰。”
座位里的小孩听了咯咯直笑,点点头道:“那是现在,以前我年少的时候出城远游,曾见过那青天池,当时的青天池可是远近驰名,里面的青天莲花团锦簇常开不败,哦,我还采下一株拿来观赏来着。那朵青莲,就如你这一身芰荷芙蓉裳一般,盈盈一水间,好看的很呐。”
丁宁听后面色一僵,但笑容不减:“是么,原来曾经青天池里,竟有那么多青莲么?许是丁宁那时年幼,并不曾听家师说起过。”
“那时候你怕是还未出生呢。”小孩像是没有听出殿上那女子的僵硬语气,笑容满面继续道:“你那师父,太过小气了点,别人只是采下一株,便气急败坏的提剑追出,一打就是三月有余,当初我年幼些,竟被你家师父追得满山乱蹿,现在想来,那段逃亡光景也是有趣得紧,不知你家师父现在如何啦!”
小孩说的轻松写意,像是在回忆过去,底下丁宁却不自觉汗流浃背,原来这光盾老家主竟然还和师父有一段恩怨过往,而且听这老家主口气,像是还有些气愤难消啊,这可如何是好,师傅他老人家可从未对她提及此事,如若不然她定会先向师父询问一番再做打算,今日此行,是她太过急功近利,没有细细打听清楚便冒然前来,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丁宁抿唇一笑,对座位上的小孩道:“家师尚好,有劳雷老家主挂念。”
小孩听着丁宁一席话后顿时脸色一变,白嫩嫩的小手豁然一拍座椅扶手,整个人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叶临天那个老东西居然还活着么,想当初他依仗修为比我高深,竟一路沿着芙蕖道追杀我,将我逼至天堑涯,最后还……”
小孩白嫩嫩的脸上全然没了之前的憨态可掬,转而是一副阴森可怖的嘴脸,那双圆溜溜的大眼此刻也死死地盯着底下的赤足女子,胖乎乎的五指也在一点一点攥紧:“呵呵……都过去了,既然你是他徒弟,那便由你,替你那师傅偿债去吧!”
说罢座位上的小孩手掌突然抬起,大殿底下名唤丁宁的赤足女子头顶顿时浮现一道巨大的金色手掌朝她呼啸而至,狠狠抓来。
只见那金色手掌一触碰到赤足女子,她的身上便猛然爆发出一阵冲天的红光,与那巨大的金色手掌印撞在一起,震得丁宁心神恍惚,也是同时,她猛然回神,暴退身形倒飞出去,在半空旋转后落至大殿门口,一双魅眼布满寒霜的凝视着座上,对她突然出手的小孩:“雷老家主,您这是做什么!”
“青天莲?果然是他得意门生,竟然真为你做了这一身护身符。”金色手掌像是被那道红光刺中,小孩收回手后握紧,望着远处淡粉色的女子冷冷道:“做什么?当然是杀你!”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又重新聚拢出一只巨大金色手掌,仅瞬间,竟是又动了手,丝毫没有给她开口的打算。
这个回答直把在场所有人愣住,面对这一言不合就出手的雷老家主,众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这蓝光天恒的雷老,是怎么和遥远的青天池叶临天结仇的。而且看今天雷老家主的态度,只怕这仇,深似海咯。
想到这,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皆默默看了下去,不敢开口询问。
丁宁闻言脸色惨白,她虽然不清楚这个雷老家主的实力,但是方才她可是刚从他手里死里逃生,此刻没有旁人比她更清楚这小孩的恐怖之处。
刚才可不是她如何天赋异禀,与雷老家主过了一招,而是全凭借这身师父赐予她的衣裙,替她挡住了雷老家主的一击,这才给了她片刻回神逃脱的机会,眼下这老家主再出手,她可再没有把握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打死她都不会铤而走险,一个人只身来到当初师父交代,无论如何都不要踏足的蓝色港湾。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丁宁亦不是无能之辈。早在她退到殿堂之际,就已经看到了一个熟人,当下丁宁也顾不得其他,金色手掌已经压下,丁宁身形晃动又是一跃,踉跄落在正喝着汤的崔江身旁:“崔老会长,还请出手相救!”
崔江在看到丁宁后就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想不到这女人如此犀利,上来就是难题。眼下谁会去帮雷老家主要杀之人,这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崔江放下手中瓷碗,一言不发。
得不到回应的丁宁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只这分毫出神的功夫,那道金色手掌便迅捷如电而至,整个轰然压下,丁宁登时屈膝而跪,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头墨发凌.乱不堪。
“竟然不死?倒是小瞧了你这娃儿。”座上的小孩垂眸而视,语气无悲无喜,只是那双黑漆漆滴溜溜的眼睛一直望着那件盈盈发光,在替她苦苦支撑的衣裳,久未回神。
“叶青莲,看在叶青莲的份上,崔老会长,救我!”丁宁单膝跪地,一手捂住肩膀,只感觉她的整个背都像是裂成两半一样。
叶青莲三个字像是触动了什么,酒席上原本一脸淡然的崔江顿时皱眉,随即在众目睽睽下,迟缓起身。
“老崔!!!!”与他同酒席的钱生钱,金若鹤,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崔酒鬼可真是个傻的,别人只三言两语,他就上赶着去送死。那女子也是奸诈的很,竟然挑了这么一处,这下恐怕是完了!”陈沉摇头,望着对面的崔江叹息,最后沉默不语。
大殿上雷老家主将视线望向远处那抹身影,只见那人冲他抱拳,沉声开口:“雷老家主,还请您手下留情,放过此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雷老家主雷婴像是被崔江气到凝噎:“敢在此放肆!”
崔江闻言也是无奈,他道:“此人与我已逝夫人同门,我答应过夫人,同门有难,我不能不管。况且您是与叶临天有过节,她尚年幼,并不知晓其中缘由。今日是您大寿,何不网开一面……”
“你的夫人也是青天池的?”雷婴打断崔江,圆溜溜如葡萄一般的眼睛锁定在崔江身上,语气森冷。
崔江苦笑一声:“正是。”
雷婴冷笑:“死的好。”
崔江拳头一紧,一双棕色眼眸静静地望着座位上的小孩。
雷婴像是犹不自知般把玩着手中槐花树枝,凑近鼻尖轻轻一嗅,仿佛是闻到了地道的槐花香,他顿时咧开嘴一笑,又换了只胖乎乎的小手把玩。那模样,当真与孩童无异。
“佣兵协会会长,崔江是吧。”雷婴扫了眼眉头紧皱的崔江,道:“你要考虑清楚,为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与我雷家为敌的下场。”
雷婴说着,一直坐在一旁默默观望的水凝寒略微有些惊讶,她美眸流转,不由得轻轻侧过脸去看此时身旁的雷婴,只见那白皙脸庞并无过多情绪,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也只是凝视着自己手中的槐花树枝,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可是了解雷婴的人都明白,如今天这般直言不讳拿雷家压人的事情,并不是他的一贯作风。更别说他今天大寿,非要与一个明显与他没有任何过节的小女娃娃为敌。如此反常的举动,令昔日好友水家主颇感好奇。
寿宴大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前来贺寿的众人亦是不明就里盘膝而坐凝视着一身狼狈的粉裙女子,与他们略有耳闻的佣兵老会长崔江,心中同样好奇那个铁骨铮铮的崔会长,会如何抉择。
崔江沉默,即便他再怎么不了解雷老家主,但光听今日寿宴所说的话,也足以明白雷老家主对青天池的恨,如今当着他的面包庇丁宁,只怕他与丁宁,今日是走不出这座大殿了。
崔江心里波澜起伏,将屈膝受伤跌跪在一旁的丁宁暗骂了一通,心道这么个玲珑剔透的女子,今日怎会做出如此鲁莽不思后果的事,就连自家师父与之恩怨都不甚清楚便冒然前来,弄得眼下这狼狈场景,最后还牵扯到他的头上,真是个愚昧蠢笨的。
只是眼下责怪也没用,这把火他算是烧到了自己身上,他要如何开口劝动雷老家主,对她,对自己,手下留情呢。
崔江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很显然这个在自己寿宴上说出手就出手,说杀便杀的老怪物并不会去在意忌惮这些世俗东西,劝他放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雷老家主。”
正当崔江心烦意乱之际,身旁传来一道冷清声音,正是方才坐下不久,又无奈起身的卿狂。
卿狂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丁宁身旁,一身青衣舞动,她双手抱拳对大殿上的雷婴道:“雷老家主可否……”
“此事与你何干?”雷婴转而将目光转向卿狂,面容不悦到极致:“莫非这殿下女子是你的人?”
卿狂摸摸鼻子无奈道:“在下并不认识她。只是我与催老哥一见如故兄弟相称,眼下他有难,在下不得不出手相助。不若……便当在下这一请求作为首贺之争所得的赠礼,雷老家主您看意下如何?”
首贺之争的彩头,一个原本可以兑换诸多天材地宝的宝物,眼下拿来换一个请求。
崔江闻言猛然抬头望向卿狂,满脸的惊讶与感激。
在场众人亦被这个青衣面具少年所说惊住,只觉得这个人脑子一定不好使,这很明显是不划算的买卖,不仅彩头就这么没了,还凭空得罪了雷家,得不偿失,简直傻到出奇。
“不如何!”雷婴盯着卿狂:“这二人我要杀,你的回礼我会赠,否则连你在内,杀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卿狂非常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望向一旁的崔江:“催老哥,你当真要保她?”
崔江顿时无言,此刻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才算是好,才算是对他自己,对丁宁,对蒂法斯老弟好。
反观一旁丁宁,在卿狂起身后她原本的惊慌失措也逐渐恢复平静,只是一双美眸来回在卿狂身上凝视着。
卿狂没有看底下的丁宁,抬头直视大殿上的雷婴,开口道:“雷老家主,今日是您寿宴之喜,丁姑娘亦是为您贺寿而来,方才您说与她师父之事时她还未出世,如此看来她也是不知情者,所谓不知者无罪,能否恳请雷老家主手下留情,放她一马?”
手握槐枝的孩童在座椅上换了个姿态,一双如葡萄一般的明亮眼眸中划过一丝阴霾。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跟他提两次同样的要求,这个小子不仅提了,而且还当着众人的面!
雷婴低头看了看手中槐花树枝,再看了看殿下青衣少年,蓦地脆生回道:“你想救下他们两个,可以!”
卿狂闻言一喜,就要回礼道谢:“多谢……”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雷婴勾唇笑笑,歪斜在座椅上看着底下三人:“你,作为我雷家代表,参与天蛰城战役。”
天蛰城守卫战?
卿狂有些惊讶,怎么也没想到雷老家主竟然会提这个要求。她并没有参战的打算,毕竟眼下距离通天塔开启仅一年时间,而她又还在这如天涯海角一般的地方逗留,再加之她与艾莉亚的约定,以及侦查哥哥在蓝色港湾到底发生过什么……无论何种立场,她都不想搅和进去浪费她所剩无几的时间。
这可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啊。
“不可!”崔江第一个开声拒绝,天蛰城战役如何凶险他非常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愿意参加这种几乎是免费苦战的修士已经越来越少,近年更是因为通天塔即将开启的原因,城中高手更是去了大半,若非城主府常年驻扎镇守,只怕那海中妖族早已个个登上岸来,他清楚蒂法斯老弟并不是本地人,没有什么所谓的护城荣耀感,让他无缘无故参战,这本是不可能,而今又是如此强迫,去的更是凶险万分的修罗场,崔江哪里肯同意。
雷婴哼道:“怎么,怕他死在城上头了?”
崔江嘴角抽了抽,怎么会有人这般直言不讳的!但是他说的不错,参战一事生死未知,他怎可让蒂法斯老弟就这么涉险,届时战役一起,他自己都不能做到完全自保,如何抽出时间去看守他人。
“若死了便死了,倘若不死,眼下也是要死的。”雷婴嘿嘿一笑,像是小孩找到了玩具,露出狡黠的眸子:“早晚而已,你没得选。”
卿狂挑眉,这是在告诉她,如果她拒绝,那么今天死的就是他们三个了。如果答应他参战,也许死的就只是她一个人而已。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孩,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眼下她无权无势又在人家势力当中,想要全身而退,看来只能答应他了。
卿狂点头:“好。”
远坐在殿上的雷婴闻言咧开嘴笑了,再看丁宁的眼神已经没了之前必杀的狠戾之色,反而有些开心。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开口的背剑白衣男子则扫了眼殿下的卿狂,轻轻皱眉。
莫名其妙成了雷家代表的卿狂将坐在地上的丁宁扶了起来,眼神示意崔江后就想就此离开,不料却被雷婴再次叫住,说是宴席未散,哪有先走的道理,于是喊着三人乖乖坐在宴席上,一坐便是天黑。
经过如此插曲,众人看着卿狂的目光也有了不同,心里暗暗将此人记下。酒席上献礼之人不计其数,诸多市场上买不到的宝贝今天几乎全在这里看了个遍,就连一些罕见的魔兽蛋也有几个,那些可是血统纯正契约简单的魔兽,一旦成年,即便主人是个凡夫俗子,那魔兽亦能为之保驾护航奋战到底,如此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就这么出现在一个寿宴之中,着实让很少参加这类活动的卿狂看得应接不暇。
夜幕降临,雷家寿宴却依旧灯火通明如白昼,宴席早已成了私人交易的场所,卿狂看到好几个人互相寒暄之后便开始坐于一处,商量着看中的宝贝的价格。有些人则在谈笑间完成买卖,顺带结识了权贵。有些人则在皱眉思忖,互换的宝贝是否值当。场面再度热闹起来,而大殿上,雷婴与水凝寒再次走了回来,重新坐回座位,两人谈笑间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或者交易,正当卿狂欲起身之际,两人对饮一杯。
丁宁与崔江两人坐在一桌,自从卿狂答应雷婴条件后两人脸色一直不太好,崔江更是连看也不看丁宁一眼,丁宁则在说些什么,卿狂并没有兴趣知道,正待起身之际,之间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一个老头眨眼便落座在卿狂身边,扯了扯卿狂风衣,示意她坐下来。
卿狂挑眉,此人正是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捻须含笑的山羊胡老头,他嘿嘿冲卿狂笑道:“阁下若不急着离开,可否与小老儿共饮一杯?”
卿狂嘴角微微一扬,心道这老头终于坐不住来找她了。打从酒宴上与他对视,这老头就一直盯着自己打转,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眼下既然他主动上门,她便笑着点点头,重新坐了回去。
看着老头满面红光喜气洋洋的模样,卿狂笑道:“看样子,这位老修士是又谈成了几笔生意吧,只是不知,这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话里有话。
刚拿完卿狂当冤大头的山羊胡老头此刻老脸一红,口袋里的百万源石他还没捂热呢,纵然脸皮厚得如他一般,此刻也是尴尬的咳嗽一二,掩饰着扫了眼周围后,这才切入正题:“蒂法斯阁下,您实在不该答应这条件,天蛰城上得容易,想下来可就难了。”
卿狂奇问道:“每年的天蛰城守卫战不都是由城主府主导么,如我这样的角色大抵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战役慢则月余,快则几日,应当不是什么难事,白日里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若不答应,此刻焉有与你共饮一杯的机会!只是我好奇的是,为何这雷老家主非要我去不可。”
山羊胡老头摆摆手叹息道:“若只是以佣兵身份自愿参战那还好说,可蒂法斯阁下,这猫腻便在雷家代表这四个字上。眼下坦萨拉斯通天塔即将开启,放眼整个魔神大陆的君王城里,实力高修为深的皆涌向主城去了,你的实力雷老家主是知道的,他舍不得雷家高手,自然会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卿狂闻言望着一脸愁容的山羊胡老头,开始认真听了起来,莫非这其中另有玄机不成?
山羊胡老头望着卿狂轻声道:“每年前往参战的勇士皆是自愿,没有什么门槛条件,毕竟多个人多份力,于蓝光天恒于自己都是一份荣耀,而在那里捞到的宝贝也理所当然是你的,没人会抢。可是有一种人不同,那就是四大家族!”
山羊胡老头望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美酒佳肴,诸多权贵在此推杯换盏,他道:“四大家族不同,每年这四大家族都至少要派遣一人参战,且必须是君王境方可。这可不是什么自愿,而是必须要去,没有选择的余地。”
卿狂挑眉,一下便猜到了其中缘由:“为了制衡?”四大家族毕竟与其他家族不同,他们掌控了整座城市的权势,可直接面见城主,诸多修炼强者纷纷投入麾下,如此一股庞大势力,怎不让人心生警惕。
“正是如此。”山羊胡老头点头:“在其位尽其责,四大家族纵享蓝光天恒所赐予的一切权势,也必然要付出一些常人难以接受的代价。”
“而这四大家族所参战的人也同样与旁人不同,他们要登上天蛰城主城,与现任守城将领,也就是城主之子,蓝天踪一道,作为守城主力军,对抗茫茫海洋中,最凶狠嗜血的妖族首领。”一说到这山羊胡老头就揪心不已,他抓紧卿狂衣袖直摇头,表情如对待即将离他而去的宝贝一般,只把卿狂看得莫名其妙。
“即便如此,在下与您也是素味平生,怎么你这模样倒像是万分不舍的样子?”卿狂伸出白皙手指抽回衣袖。
山羊胡老头干脆哇地一下便将卿狂整个手臂搂紧,老泪纵横:“蒂法斯阁下,你是看石奇才,实在不应该浪费在天蛰城战役上去啊,他雷家枝繁叶茂人多势众,哪里需要别人去代替,真是浪费,浪费啊!”
卿狂实在被山羊胡老头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瞠目结舌:“你,你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老头说的卿狂也猜到了,眼下君王城里进入君王境的人不多,雷老家主逮到这么个机会,自然不肯放手。不是君王境并不知道其中的艰辛,步入君王境不但是实力的象征,更是一种肯定,但是君王境哪里是那么好进阶的,单一位君王境所消耗的天材地宝就不计其数,雷家的确是四大家族,但能被培养成君王境的,那也是雷家自己人,雷老家主怎么肯舍得让他子孙后代去搏命。
山羊胡老头那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的,他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卿狂,望着她精致的脸庞与面具,道:“我当然难受了,你可是第一个看破我作假的人,我还想着找个机会拜师,让你教我看石本领呢!可现在倒好,你就要参战了,生死未卜,就算拜你为师,恐怕为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你收尸,你说我怎么能不难受,怎么能不难受啊!”
卿狂一听,又是一愣。感情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这老头哭成这幅德行,想不到居然是打自己的主意。她将手抽了出来,也不看山羊胡老头那一脸哀痛欲绝的模样,道:“放心,就算我不参战,也不会收你为徒的。”
“那也未必,万事皆需诚心耐力,大不了我加入你烈火佣兵团,成了其中一员,鞍前马后的伺候,日以夜继持之以恒下去,师父你老人家总会点头答应的不是。”老头犹不知脸皮为何物,眼泪一抹,当着卿狂的面振振有词,看着卿狂仿佛像是看到了自家亲人一般,当即便顺杆上爬喊起师父来。
对这种一切都理所当然的人卿狂也是没办法,她摇摇头,转而问道:“你也是蓝光人?”对城里事情如此清楚,就连四大家族与城主府的也知道,想来定是蓝光人。
山羊胡老头意外的摇头,望着卿狂如同望着师父先生一般,诚恳告之:“我并非蓝光人,我是虚空疆域出来的,虽生在那里,却自幼在爆流疆域修炼生存,因为那里……嘿嘿,那里资源稀缺,其中源石最要紧,所以就跟着几个朋友干起了这个行当,权为生存。因为技术不精被人识破,宗门被砸,几人四散逃命,我便辗转去了规则疆域,想着那里讲规矩会安生些,没找到又弄砸了,还被人追杀到万法疆域,真是坎坷不平一路颠簸,最后也是听说八荒之中,蓝光天恒民风淳朴又是大陆最大的汪洋大海堪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了,这里因为天蛰城战役的原因,此城实力可进魔神大陆前十,如此浑厚的实力,又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且有富饶。如此与世无争的君王城,堪比人间仙境,所以便又来到此处了。”
卿狂错愕地看着山羊胡老头,听着他嘴里说的那些故事,望着这张褶皱老脸许久,感慨一声:“这都没死!”
这老头嘴里说的那几个疆域地势,卿狂虽然都不曾去过,但自己也是从疆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自然明白其中的危险艰辛,如他这般一个疆域一个疆域的逃闯过来,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山羊胡老头嘿嘿一笑:“人老成精,我就占着年纪的便宜而已,不像八荒九域里那位自由城的城主,听说那家伙才,才十几岁啊,便雷霆手腕斩下一域自立为王,最近更是声势浩大得广收人才,麾下个个修为高深,真是让人……敬畏。”
卿狂闻言眼角含笑,声音却冷了下来,面色不悦地沉声说道:“你敢夸他们?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山羊胡老头不以为意道:“山高皇帝远,怕个屁。虽说自由城主手段是不光彩,但是依我看啊,这光明神殿也不是什么好的。”
卿狂挑眉:“怎么说?”
山羊胡老头轻捻胡须,此刻看上去,竟然有那么一丝仙风道骨的模样,他道:“那少年城主虽然是趁着通天塔即将开启之际,势如破竹拿下一席之地,不仅收了白画楼与中天未央,更是将两者并为一地。但人家就此站住了脚跟,且不曾听到什么暴虐传闻,最近更是听说许多散修纷纷加入,收纳了好些高手。那些人皆言自由城如何自由,不仅免了诸多税务,便是连什么四大家族都没有,拼的只是实力与人品。奇怪的是,城中无一巡城使,诸多高手堆在一起,也没有传出什么打架斗殴事件,即便有,也是按照规矩来,比起诸事不管的光明神殿,要好太多。”
卿狂好奇问道:“光明神殿毕竟是魔神大陆的信仰,听你口气,似乎并不觉得如此。”
“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信仰。”山羊胡老头自饮了一杯酒,点头赞叹一声,道:“所谓信仰,不过是一种信念追求,人们心底对美好的向往而已。但是当这份美好不再,或者与自己利益冲突,那么在坚固的信仰,也会土崩瓦解。光明神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日子久了,威严也会褪色。魔神大战已经成为过去,谁会抱着历史过日子?人们要的是修炼,是资源,是自己的小日子。可是光明神殿不懂,光明神仍沉浸在战役的喜悦当中,给所有人画饼。将他的子民如猪狗一般圈养起来,还发派巡城天使监管。每年收取税务,却还来四播使徒,告诫我们要对光明神殿感恩戴德,要无条件去信仰!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怎会懂,这芸芸众生不在乎谁主宰大陆,只在乎这片大陆的主人,是否在乎他的子民。”
卿狂闻言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这个自斟自酌的老头,许久才开口:“你倒是看得透彻。”
山羊胡老头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当即就蹭了上来:“师父这是在夸我么?嘿嘿,毕竟年纪摆在这,也不是白活的。以前倒还好,像是忌惮着什么。最近几百年这光明神殿是愈发的不妥了。以前是从其他小地方,碎片大陆里运人来,现在直接是做人偶,用在了魔神大陆上,偏偏还毁坏不得,弄得君王城里的人,不知是要听城主府的,还是那几块晶石人偶的。大陆资源本就是各凭本事所得,可你见过哪家主神跟自己子民抢资源的?不仅将所有土地搜刮了遍,还打着歼灭魔族残孽的旗号来蒙骗世人,真当我们是傻子瞎子不成?”山羊胡老头越说越气,想起自己所遭遇的种种,便更是心生怨怼,直言道:“就这么闹腾吧,早晚有一天会出大事,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还是选个世外桃源,过自个儿的日子吧,管它谁称王称霸,左右是不会比现在更差咯。”
卿狂听着有趣,突然开口,问了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听你所言,似乎这片大陆谁当主,你更倾向于自由城。光明神殿纵然万般不是,但总归是神族后裔,自由联盟乃后起之秀,根基不稳,眼下是看不到缺点,难保以后没有。你怎敢在如此场合,说这样的话题?”
山羊胡老头干脆挪了挪凳子凑近了道:“其他地方我自然不敢这么畅所欲言,但这里是蓝光天恒,是与自由城一般为数不多的自立城,没有光明神殿,没有巡卫天使,为何不敢说?而且,我也并非替那少年城主讲话,只是事实如此而已。而且,魔神大陆水深得很,且不说有个根深蒂固的光明神殿,远在爆流疆域还有个庞大的散修势力,暴乱疆域也有一群流放之徒,他们聚集在一起实力惊人,也是一方势力。再有众人看好的帝国余辉,以及一心拥护光明神殿的王权组织,哪个不是一方霸主?那些势力尚且蛰伏,哪里轮到新起的自由城来登台亮相,我对其,也只是有些好感罢了。若不是那少年城主横空出世夺得一域,打乱了大陆布局,引得诸多潜伏多年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被光明神殿统治的日子只怕还要继续。以上说的那些势力哪个都有可能取而代之,无论如何,自由城还是太嫩了些。正如我之前所言,光明神殿的确老朽不堪,但却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撼动的。眼下正是多事之秋,那些霸主想要争权夺势那是他们的事,我们照旧修炼,照旧过日子。等着看吧,这片大陆,还有的折腾。无论是声势浩大的帝国余辉也好,还是新崛起的自由联盟也罢,左右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也就不能怪大家心生动摇。自古胜者为王,在我看来,神魔并无分别。胜了,魔也能称神,败了,神亦被称魔。都是那些上位者统治的手段罢了,活了这么久,是个石头也该想通开窍了。大陆沉浮,有旧神陨落,便会有新王主宰,无非换个姓而已,谁又会去俯瞰众生,看一看这芸芸众生的心之所向。”
卿狂闻言沉默,听着山羊胡老头评语,对他有了更深刻的印象。事实上他说的是正确的,只是这需要如他这般年岁,方可琢磨透彻。其实说白了就是新旧更替罢了,只是卿狂没有想到的是,哪怕到了这个世界,依旧是如此。
卿狂笑了笑,端起酒杯与山羊胡老头碰了一杯,一饮而尽:“按照你所说,光明神殿金玉其外,其内已经出现诸多问题,散修势力纵然庞大,但也只是一盘散沙,放逐之徒更是不用说。这看来看去,也就内敛沉稳的帝国余辉,和后起之秀的自由联盟有一线生机,能争一争那位子了。”
“那师父您老人家可就想错了。”山羊胡老头摇头:“那些都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谁也不知道还潜藏着什么实力,就比如这……”
说到这里,山羊胡老头食指朝下的指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眼藏精光:“你可别忘了,这也是座自立城。”
卿狂闻言一惊,望着大殿之上的那个年画娃娃,一时间不知如何答。
山羊胡老头见卿狂没做声,一改口气嘿嘿一笑,抓抓胡须腼腆道:“其实观察这么久,我觉得自由城比较合我胃口,那帝国余辉是个严谨的,光明神殿左右树敌,民心已失大半。只是,嘿嘿……实不相瞒,若不是身上没钱,我外头又躲着追杀,年纪又大怕人家看不上,不然我也想去自由城里,谋划自己的未来了。”
卿狂闻言轻笑,却没开口再谈。
山羊胡老头因心心念念拜师的事,对卿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说的都是真话,让卿狂倒生出几分好感,两人对饮几杯,将一旁的崔江看得称奇,心里有话要说,奈何那老头死拉着蒂法斯老弟不放,弄得崔江又开始喝起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