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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好久不见,傻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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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徐来,扬起窗台上的纱幔,纱幔一起一落,荡漾在房内,如秋千上的孩童,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暗红色的沙发与茶几摆在其中,上面丢三落四的有几件换洗的衣裳,以及一些魔法阵的纸张,和一根斜斜插在墨汁罐里的黑色羽毛笔,上面洋洋洒洒写满纸张,风一吹,纸张微卷,再吹,再卷。
房间中央铺着一张灰色圆形地毯,左右两侧皆是书架,只是上面灰尘布满,一看就知道这房间主人平时并不爱看书。
最后便是一张巨大圆形双人床,床铺同样暗红,上面被褥一片白蓝,被褥褶皱起伏,凌乱不堪,侧对着阳台,月光照在床铺,像洒满银色的星光,置身梦幻之中,光晕层层。
商议好决定由卿狂一人单独前往参加光盾家族的寿宴后,卿狂便又入乡随俗的在护城河边逛荡了一天,想着挑个既不怎么费钱,又显得自己不那么敷衍的礼物,前去参加那个什么老家主的生日宴会。
晃了一天的卿狂没有丝毫头绪,干脆便将自己的魔兽伙伴全部召唤了出来,美其名曰,让大家吸纳吸纳魔神大陆的纯粹浓郁灵力,趁机修炼的修炼,突破的突破,感悟的感悟,顺带出去给他们烈火佣兵团接些高级点的任务,吸引一些高手进团,赚不赚钱无所谓,主要是难得有这次集体出来的机会。
于是几人纷纷迫不及待出了魔兽空间,淮罹是第一个跨出空间的,他拟人化出现在卿狂面前,一袭黑白衣裳,手中还学那折扇少年,捏着把黑白扇子,额头一缕白发荡漾,冲卿狂抛了个媚眼:“辣鸡,我这模样能不能迷倒万千少女?”
卿狂诚实摇头:“不能。”
人家折扇少年手拿折扇一派风流倜傥,淮罹这老大不小捏着把扇子只余东施效颦的意味,倒不是不好看,老实说淮罹长得挺好看,尤其是拿着扇子自信满满的风流才气,看着就像个意气风发的儒士,只是实在是因为卿狂见过更好看的,风流潇洒的折扇少年,眼下自然对淮罹免疫。
淮罹顿时不干,拿扇子往卿狂头上轻轻一敲:“辣鸡,我要迷惑的是万千少女,不是你!”
卿狂点点头:“劳资就是万千少女中的一员,我替不能开口拒绝你的万千少女跟你说一句,辣鸡,真丑!”
淮罹撸起袖子就要跟卿狂拼命。
就她这样也能叫少女?
开口闭口劳资劳资的,动不动就一剑劈下,最近更是迷恋喝酒,跟少女哪儿沾上半块源石关系?最多最多也就是那副皮囊还勉强凑合,只是这戒指戴上就跟粘在她肉里一样舍不得摘下来,整个一活脱脱的抠脚大汉,戴上狐狸面具,披上青衣,也是个大汉!
淮罹一脸我拒绝承认你是女孩的模样惹得卿狂也是一阵炸毛,撸起袖子就想迎上去揍醒这只傻鸟。
“辣鸡,就你这样我真怀疑哪个会看上你!”
“我呸,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淮罹啧啧称奇:“这里面恐怕都是一群妖魔鬼怪之类的奇葩吧!”
妖魔鬼怪……
应离是魔来着。
萨诺菲尔……
特么好像是鬼来着……
就算是死神,那也是鬼里头最大的鬼神,那特么还是鬼!
卿狂瞬间被打击,如一箭穿心,郁闷的蹲墙角画圈圈。
“好啦好啦,你们别吵啦。”卿狂脚下阵法光芒四射,一道白茫茫的身影顿时出现,里面走出一位通体洁白,一身淡蓝衣裳的女孩,她眨了眨白色的眼眸,瞳孔里泛起如蓝色星光一般的光泽,语重心长道:“淮罹不是我说你,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听女孩子的话!”
淮罹一听,是这个理儿。
当即蹲在卿狂身旁一起,画起了圈圈。
紧接着阵法涟漪不断,里面又跨出一道伟岸身影,飞影伸了伸懒腰,耷在肩膀的白绒逶迤在地,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则是一身白白粉粉的男童,他学着人类竖起长发,如个黑色丸子一般立在头顶,两缕粉色束发带盈盈飘动,那男童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有神,乍一看下,竟像极了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哥儿,只是他额前斜斜撇着一缕粉色刘海,看着颇为奇异。小男童自然就是寻宝鼠了,也就是众魔兽中最受欢迎的人,不仅因为年纪小,还因为他的技能实在太招人喜欢了。
最后跨出的则是一头金发贵气逼人的小金了,而今他与卿狂一般是个少年模样,也不知是因为本身是男孩的原因,这个一开始才卿狂半腰高的小孩,此刻竟高出自家主人半个头来,狂澜更是只到他胸膛。
“主人。”
卿狂起身看着一身金光的小金,点点头。
小金道:“小蓝在空间照顾裂天魔蝶不方便出来,主人有事可以吩咐我们!”
淮罹也起身,黑白折扇敲击在手心:“那条蛟龙也在睡觉,咱们可以趁机疯狂修炼,等那条暴君醒来,一看我们修为竟然突飞猛进,他一定吓一跳!”
几人翻白眼!
粉雕玉琢的宝宝则欢快的扑在了卿狂腿上,抱着大腿整个人挂在上面,声音软软糯糯:“主人,宝宝好想你呀。”
这个外表看上去才五六岁的寻宝鼠撒起娇来,还真是势不可挡。卿狂转眼眉开眼笑,揉揉寻宝鼠的小脑袋,声音也柔和起来:“乖,今天让你们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历练,这里我们暂且还不熟悉,所以你们行事最好低调一些,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也不要轻易树敌!至于你们是接任务出城,还是各自修炼,都随你们意愿,但是记住,置身外界,轻易不能惹是生非!”
一众魔兽纷纷点头。
卿狂当下便放下心,手一挥,说了句去吧,众人便纷纷对着卿狂行礼,随即转身,各自奔向各自的目标去了。
飞影喜欢独来独往,所以直接去了佣兵协会,想看看里面会不会有适合他的任务,又不耽误他赚钱。
淮罹则是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大街上,摇着一把黑白扇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觉得这一个个摊位上的东西分外稀奇,再转看向那一排排铺子,也觉得新鲜,看着都不错,都想买,但是默默在空间戒指里感应一二,觉着实在是有点穷,于是扭头,将目光盯上了还在犹豫自己要干啥的寻宝鼠身上。
“宝宝?”
淮罹收起折扇,大步流星走到寻宝鼠身旁,俯身笑眯眯盯着他道:“想好去哪里玩……咳,历练了么?”
淮罹自己已经是二星大君王境界,是目前卿狂魔兽伙伴中境界最高的一个,也是实力最强悍的,与被动契约的米修雅不同。而且他修炼从来不会钻牛角尖的折磨自己,一切随缘就好。所以眼下于他而言,将他放出来透透气,那就真只是透透气而已,哪里好玩去哪里,只是这修炼大界每走一步都是要钱,若非如此,他早跑没影了,哪里会蹲在大街上,跟个拐卖的人贩子一样,笑嘻嘻的盯着寻宝鼠。
被取名叫宝宝的寻宝鼠则像个心智五六岁的孩童,拟人化后更是粉粉嫩嫩的稚童模样,乍一看去,面团一般的小脸上顿时愁容又起,他噘着小嘴冲淮罹摇头:“我还没想好,到底要去哪里。”
淮罹听后笑意更甚,宽大手掌学着卿狂轻轻揉着寻宝鼠的小脑袋道:“宝宝,不如你跟着淮罹哥哥我吧,我比较有经验,哥带你飞!”
寻宝鼠干脆利落的摇头:“我恐高!”
淮罹面容一僵,片刻后恢复如初:“我是说,无论修炼也好,磨炼自己也罢,都是需要金钱的,你看这满大街的吃的,用的,还有还有这领主器,哪个不是天价?万一你看上哪个,想买又没钱买,这可如何是好?”
寻宝鼠仰起白白嫩嫩的小脸,一双大眼睛眨啊眨:“我可以拿我挖到的宝贝跟他们换啊!”
淮罹继续耐心解释:“可是你怎么知道你拿出来的东西比别人的贵重?或者,你就不怕别人不愿意跟你换,还有从中欺骗你的,故意让你多拿几个宝贝换的?”
寻宝鼠天真摇头:“不会呀淮罹哥哥,我能闻出他们的东西是否值得我拿同等的宝贝来换呀。”
淮罹这下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那粉嫩后脑勺上,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你个辣鸡,你自己说的管个什么用?别人能听你的?而且你那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想自己留着吃的,你舍得给别人?”
寻宝鼠双手抱着小脑袋,略胖的两只小白手抱不圆自己的脑袋,看着反而颇为可爱,他恍然道:“那,淮罹哥哥,你说怎么办呀!”
淮罹顿时露出他的大尾巴,对着寻宝鼠咧开嘴,笑得像只狐狸:“简单啊,你跟着哥,咱们先去去街上找找,看看哪里有什么赌石活动,或者其他鉴赏宝贝的地方,咱们大捞一笔,有了钱后,你想买什么都可以,干不干?”
寻宝鼠看了看已经走没影的飞影哥哥,再看了看尾随狂澜姐姐的小金哥哥,两人一前一后,也渐行渐远。寻宝鼠颇为委屈的撇撇嘴,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吧……”
淮罹听后夹起寻宝鼠就走,跟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一样穿梭在大街上,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急促喝道:“让让,让让,麻烦让一让。小孩尿急啊喂!!!”
众人只见一个举着小孩,风风火火的男子快速朝自己奔来,生怕那小孩真的一个憋不住就当街给尿了出来,无端被滋一身黄。当即纷纷往侧边闪躲过去,竟真让淮罹在这人挤人的街道中,如鱼得水,几个闪身,人已不见踪影。
另一条树木成荫的街道,一位一身洁白轻盈的少女缓缓踱步其中,她一头冰蓝长发披散,与她薄如蝉翼的淡蓝色纱裙相得益彰,她面无表情的踏着地砖上的落叶,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便是渡劫成君王境后的狂澜了,原先的淡淡蓝色光晕此刻如细小的水注一般蔓延全身,使得通体雪白的她此刻看上去多了一份淡蓝,就连发色在阳光下,颜色也逐渐清晰起来,狂澜乃是冰雪巨龙一脉,原本最多与其他冰雪巨龙一样,身上浮现三条蓝色脉络,而眼下狂澜境界君王境,自身实力并不差,所以狂澜这一身隐隐约约的淡蓝色,亦是她身份实力的象征,但是想要如纯正冰雪巨龙那般拥有五条蓝色脉络,显然还有一定距离。
狂澜望着街道不远处三三两两人群包围的街角,当即加快脚步朝那里走了过去。那边是蓝色港湾的信息栏,几乎每个街道都有,大多都是颁布一些活动和城主命令,此刻一些人围在那里,有些是在那里寻找着一些能够与自己修炼有益的活动,有些则是想看看蓝色港湾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她将那双水剪大眼盯上了天恒学院的活动上。
上面写着天恒学院将按照往年惯例进行三年一次的实力测试,测试天恒学子的修为是否精进,是否退步,测试分三种,一是同年级学子互相切磋,二是与高年级的学长切磋,第三种则是最高级的测试,便是与学院老师切磋。当然也有老师与老师之间相互切磋,供学子观摩感悟的,但如此一来,学子众多老师人数偏差悬殊太大,所以天恒学院按照往年惯例,向外招聘临时切磋导师,要求如下。
一,必须达到君王境。
二,因为活动按照惯例需要举办一周,所以一周内通过测试的临时导师一周都必须住在天恒学院,以便学院安排。
第三自然则是有经验者优先。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修炼者纷纷驻足在信息栏上,大多都是一些如狂澜这般寻找修炼契机,又有酬劳的工作。这次天恒学院向外的招聘众人也纷纷看在眼里,尤其是报酬那行里,上面齐齐排列两行字:一旦顺利协助天恒学院成功完成活动,任务圆满结束后可获一千纯净源,以及在天恒学院试炼塔塔顶玄字灵室里吸纳纯粹灵气一天。
狂澜对于前面的一千纯净源没有任何兴趣,她并不缺钱,因为她跟了个壕无人性的主人,出手之阔绰,翻手间就是给君王境内丹吃,加上宝宝那胖乎乎的小手里总有一些适合她的好吃的,不仅味道甜美,修为还能蹭蹭蹭往上涨,就算再不济,那还有小金那尊超级豪华大金山,她哪里需要愁钱的事,只要闭着眼睛修炼就是,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但是对于后面那个可以进入灵力密室修炼一天,这个诱惑比任何东西都来的大。
因为这种机缘并不是用钱就可以办得到的,一般这种建筑都是拿来巩固天地间最为纯粹的灵力,如果不设下阵法将其锁定,这种随着大□□处飘散的灵力很快便会游走在天地间,最后遇上气场吻合的场地融合,或者回归虚无,或者被别人随意吸收。一般学院里这种天材地宝不会向外公布,只是每年这种大规模学子试炼时,才会对外开放,而且也并不是地字号密室,也不是天字号,而是略低一些的玄字密室,但尽管如此,也足以令狂澜动心。对于不缺钱的狂澜来说,任何可以增长修为的东西,她都不会错过,更何况像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狂澜只是粗略扫了眼其他活动栏,便直接揭了天恒学院活动任务,在众人惊讶的视线里,转身离去。
望着那抹离去的冰蓝色身影,原本还在挑选活动任务的修炼者纷纷惊呼艳羡。
“你们看到了么看到了么,刚才那位萌妹纸,居然揭了天恒学院的活动任务!”
“对啊对啊,那可是需要君王境修为才能接的任务啊,那萌妹子看着萌萌的,想不到实力居然达到了君王境,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天恒学院历来颁布的活动任务几乎都是君王境要求,门槛太高了,而且这次的报酬太诱人了,只是可惜,我才刚冲击到大领主境!”
狂澜顺着活动上面的引导走过几条繁华大街,最后来到蓝色港湾比较偏远,临海的一处偌大西式学楼,楼层高耸,多而繁雅,因为靠着海岸而立,压着这蓝色港湾最后一道夕阳余晖,光是看着便觉得巍峨不已,典雅古朴。
学院风格有些像是私人庄园,前面围着栏杆,草坪更是一望无际,说不清的花花草草遍地都是,乍一看下,不像学院,倒像是处古老典雅的殿堂。
距离活动截止还有两天,所以这临海而立的庞大天恒学院校门口早早来了许多人,不仅是从外十八弯岛屿前来的天恒学校的莘莘学子,还有一些是与狂澜一般前来报名应征临时导师的。只是让狂澜有些惊讶的是,在应征临时导师的这条队伍里,其中大多都是大领主境界,君王境也有,但相对来说很少。
不过,这样一来,她入选的可能性不就高了许多么!
狂澜这么想着,便走到队伍末尾,规规矩矩的排起了队。
没过多久,狂澜身后便又陆陆续续多了前来报名的人,他们同样安安静静站在狂澜后面排队,一些三两好友一起来的则小声的聊起天来,大多都是一些如何让自己提高入选的小技巧。比如说话最好老道一些,听着像已经接过好几次这种任务的样子,还有开口提一些更高的要求,让自己奇货可居之类。
狂澜眨着大大的眼睛听的认真,最后越听越没兴趣,因为有关于如何提高自己入选的技巧,那些人只简简单单顺带了那么几句,像是怕别人偷听了去,然后说的便全都是她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比如他们去佣兵团接任务,扣的个人所得税越来越高,哪家的酒肆掺了水,天蛰城又有哪些娘们牵着稚童的手趴在走马道上哭的撕心裂肺……
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抵达天恒学院的外岛学子也越来越多,那些学生在进入学院大门时皆纷纷好奇睁大眼,不知道这些穿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都是来他们总学院干什么的,说是来读书的,但是队伍里还有弯腰驼背的老人,说是老师,可是那一个个背着长刀,满脸疤痕的,说像刀口舔血的冒险者,佣兵们还差不多。
不明就里的学生就这么在狂澜队伍的注视之中鱼贯而入,其中还有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学子在嬉笑打闹,偶尔还会迸出一两个无伤大雅的捉弄技能,这支队伍就这么静静望着那群学生远去,似乎想着,很多很多年前,他们也如眼前这般没有忧愁的少年一样,嬉笑怒骂,草长莺飞。
不知他们的老师,在故乡是否还安好。
然后狂澜就在那群学生里,看到了一个与周围学子格格不入的少年。
少年学子与她记忆里那个寸头少年差不多个头,只是这个学子眼神并不如记忆里那个少年眼神那般神采奕奕,这个学子唯唯诺诺,眼神充满了惧意与自卑,他走的很缓慢,像是在回避那些从他身旁蹦跳而过的同学,遇上一两个熟悉的,他甚至会就此停下脚步转过身,企图不让大家发现自己的存在。
徒劳的是,他那件来自天恒学院的校服,浆洗了太多次,以至于原本崭新鲜亮的蓝色,在他身上只看到了淡淡一层蓝,像是穿了很多年的缘故,那并不怎么合身的校服,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只是他手臂上绑着的那根蓝色丝带,鲜艳依旧。
“这不是小忧么!”
果然,熟悉他的同学很快便发现了缩在角落的他。
名叫小忧的少年侧着身子缩着脑袋,声音犹如蚊呐:“司徒同学……早,早啊。”
被小忧称呼司徒的同学是个与他一般的少年,只不过这个叫司徒的少年神采飞扬,年少轻狂,一点不知愁滋味,与小忧形成鲜明对比。
司徒少年嘿嘿一笑,大大咧咧的伸出手揉着小忧枯黄的头发,束发带就此松散开,他一点没看到,笑着冲小忧道:“想不到你也走到了蓝色港湾,走到了天恒学院总学院的大门,以后你可要好好加油多多努力啊,不然你没爹没娘的,拿什么跟我们比!”
说完那个司徒少年继续拍了拍小忧的脑袋,随即径直走进学校。
小忧一直缩在学院大门的墙角,遇上司徒同学后一颗脑袋就没抬起来过,眼下被司徒揉开了枯黄头发,一截抹布一般的束发带便从他眼前滑落,掉在了他用鱼骨制成的凉鞋旁。小忧仓皇的盯着地上的束发带,他想弯腰捡起来,但是如此一来,不合身的校服就会暴露出他穿的鱼骨鞋,不捡,他便蓬头散发,首次进入他的学堂圣地,天恒学院。
进退两难,大抵如此。
小忧咬了咬起皮的薄唇,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脸上浮现一抹羞愧之色,原先低着的脑袋此刻更垂低几分,像被这光辉学府的万丈光芒,照耀的抬不起头来。
周围陆陆续续有同学经过,其中几个女生笑得更大声,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声如箭,击中小忧原本就脆弱的心脏,直达心湖之底。
他瑟缩在墙角,打算等人少些的时候再去捡起那掉在地上被人无意踩了一脚的束发带,心想着,即便如此,那抹布一般的束发带丢在街头,也是无人问津的东西,也只有自己,视它如宝。
一只白皙的手蓦地出现在那穿着破旧校服的学子面前,那手凝脂一般晶莹剔透,与他略黑的肌肤又是鲜明对比。
小忧就这么望着那只白到几乎划伤他眼睛的纤纤玉手,缓缓拾起了地上抹布一般的束发带,然后就这么递到了他的面前,一道冷清的声音也由此传了过来。
“你的东西掉了。”
小忧有些惊讶,整个学校谁不知道他是最穷的,即便来到总学院,光看衣裳就明白了,怎么还会有人注意到他,察觉到他的尴尬窘迫,出手替他解围?
这个心思异常敏感的小忧,第一时间便察觉到来人的一片善心。
只是当他抬头的刹那,更加惊讶的看到,替他捡起束发带的居然是一位白皙若玉,眸光淡蓝的绝丽少女。
少女圆圆的脸蛋非常讨喜,虽然浑身雪白透着蓝,不像常人。举手投足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但是说话语气却又充满了淡然,真是迷一般的人儿。
小忧只是飞快扫了眼便匆匆收回神色,随即双手伸出,恭恭敬敬地接过白蓝轻纱少女手中的束发带,飞快的将自己松散的头发束好,用束发带固定,这才又冲她抱拳:“多谢这位学姐。”
这么年轻,而且还在学校门口排队,一定也是天恒学院的学生,既然是学生,那喊一声学姐,再理所当然不过。
只是那个白蓝轻纱的少女却面无表情的道:“我不是你学姐。”
名叫小忧的学生就愣住了,不是学姐,那是什么?老师?这不太可能吧,她才多大,最多跟自己差不多,如何当老师!
“那您是……”
白蓝轻纱的少女像是没有听到小忧少年的话,她答非所问道:“刚才那个叫司徒的是你同学?”
小忧少年不明就里,心里一颤后,老实点头。
少女继续问:“你讨厌他这么对你?”
小忧少年迟疑片刻,回想司徒同学刚刚对自己的所做所说,他轻轻点头。
少女睁着白色大眼继续开口:“讨厌他如此毫无顾忌的对你开口,说一些伤人心肺的话,做一些丝毫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动作,比如揉掉了你的束发带?”
小忧少年沉默,他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帮助他,又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的少女是谁,但是既有所问,那他必有所答,他点头,声音很轻:“不喜欢。”
不喜欢,而不是讨厌。
少女声音依旧冷清,她开口,却宛若惊雷:“你不喜欢的只是你自己。因为你觉得自己很穷,跟其他同龄人相比,你的生活充满了艰难,所以你自卑,敏感,介意那些刺耳的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人家并没有恶意呢?”
小忧听后,瞠目结舌。
少女又道:“那个叫司徒的如果真的只是想讽刺你挖苦你,那他何必多此一举在学院外叫住你,进入学院,再更多人面前挖苦你,岂不是更加让你难堪?又怎么会让你加油。”
小忧少年不服,声音也略微高了一些:“可是,可是他平时,他说话很……过分,我的束发带,他……”
“你有没有想过,他也只是个少年,对待别人的方式,也许只是在家里长辈学来的?”少女语气依旧,她望着惊讶中的小忧,继续道:“他说话也许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是这不是你因此讨厌他的理由……不,你连讨厌这种绝对否定的词汇都说不出口,只敢轻轻开口,说句不喜欢。”毕竟也只是个少年,说的话太随意,心也太宽,想不到那么仔细,那么体己顾人而已,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同,但这不是你忽略别人心意的理由。
有时候看得见却选择性忽略,和完全看不见,前者更伤人。
“你真正讨厌的,其实是你自己。”
因为敏感自卑,别人在给予你帮助的时候,你就会下意识认定这是讽刺挖苦,是刁难。是这已经千疮百孔步步艰辛的生活,又给了你一道难题。
可是你从来不会去想,这会不会是自己多心了,会不会是自己判断失误了。
你只看到了脚下掉落的束发带,看不到那揉着枯黄头发的手,看不见那欣赏的眼。听到了学院外学姐的仰头大笑,听不见里面的谈笑风生,里里外外皆无你。
认定了学院外的丈高围栏,看不见学院里面的草长莺飞——
小忧只是瞪大眼,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像是越来越迷茫,他眨了眨眼,有些困顿的望着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少女,第一次露出他清澈见底的眼睛。
少女依旧面无表情,像只是在说她的道理,她道:“莫要让这份自卑,扭曲了你的修炼之道。”
动辄了心湖,谁敢剑指本心,说一句但求问心无愧,直斩心魔与红尘。
名叫小忧的少年听到这句话,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的确,很多时候我们以自己的眼光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你怎么知道,你眼中的对错,就是真的对错呢?这个世上的对错本就很模糊,所以在漫漫修炼大界,我们能做的就只是摆正自己的心,自己的修炼之道,否则最后,扭曲的只能是自己。
莫要让这份自卑,扭曲了你的修炼大道……
少年小忧原本迷茫的眼眸瞬间一亮,像是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一般,此时此刻,竟然璀璨夺目,一如头顶烈日,一如学院里面的其他学子……
少年小忧突然后退一步,双手抱拳,冲眼前这少女深深一鞠:“学生无忧,拜谢恩师!”
这一拜,这一声,看的在场,鸦雀无声。
白蓝轻纱少女伸手托住了那一拜,声音冷清依旧:“我说过,我不是老师。”
无忧起身,眨着迷茫的眼睛:“那您是……您又为何肯指导我呢?”
“我是来应聘成为导师的。”
别说无忧,周围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惊住了,原因无他,这个看上去比学子还像学子的少女,张口竟然告诉所有人,她是来应聘成为导师的!也就是说,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实力很有可能已经在大领主境了!
少女没有听周围的抽气声,她只是定定的望着无忧,道:“曾经有个人,她剑指帝都,告诉全世界,什么叫做公平。”
神眼中的公平,她没有接受,她说的道理神不听,于是她干脆推翻了帝都,告诉整片大陆,既然你们不听,那我来讲给你们听,我要说的道理。
那个废除了奴隶制度,释放了放逐囚犯,降临了蓝色的雨,给予了那片大陆彻彻底底自由的人,很少开口,对他们这群魔兽说什么,可是那个很少开口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的人,却一直在用行动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狂澜想到自己主人,不由得唇角微微上扬。因为被这样的主人温柔以待着,所以她才会在今天,选择走出排列队伍,去善待他人。
无忧听着狂澜的话瞬间又有些不懂了,他迷茫的眨着眼睛细细去体会那句话的含义,只是这种迷茫,只是如学生对待答题的困顿,而非他自己的人生。
狂澜见状也不再开口,转身就此离去。
“恩……姐姐,这位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帮我,还有……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因为你与我认识的一个学生某个方面很像,但是他后来……我不希望你跟他一样,至于名字……”
她侧过脸:“狂澜。”
我叫狂澜——
于你们人类不同,我是一头翱翔九天的龙,但是与我契约的主人有一天倒在血泊之中背靠着我,望着天际斜射下来的夕阳跟我说,狂澜啊,你的血,好冷啊……
于是后来,她便开始学着去做一头合格的冰雪巨龙后裔的同时,学着如何去做一个人。
她所学的第一课,便是冥海危机。那个少年与眼前这个叫无忧的少年一样,困顿窘迫,后来他出征冥海,葬身冥海。
她记性不好,但是她却记住了那个少年的名字,那个踢翻了教室课桌,泪眼婆娑的行着勇士的礼仪,扯着嗓子喊着荣耀既吾命,梦想与荣耀同在的少年,他叫光律……
那还只是个少年的学生啊,但是他后来,却死在了冥海。
我不希望你跟他一样……
无忧望着那抹离去的纤细身影,转过头望着铁围栏。
铁围栏那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恒学院总学院,里面是整个蓝光天恒的莘莘学子,是天纵奇才。而围栏之外的他,曾经是个没爹没娘,靠着捡垃圾生活下来的艰苦学子……
名叫无忧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果真无忧,大步踏进学院大门。
被狂澜以心中偶像著称的某狂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房间,她垮着肩膀耷拉着脑袋一头栽进舒适柔软的被褥中,顺势滚了几滚。白天她走了无数商铺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小金飞影他们倒是出去一整天了,别说顺带帮她留意祝寿的礼物,就连人影她都没见到一个,这让卿狂颇有些纠结。
你说飞影狂澜小金受了应离的刺激,疯狂迷恋修炼也就罢了,那还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可都是见识过应离刚问世就大杀四方诸神陨落的场面,一度受到刺激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淮罹这么个不着边的傻鸟没道理也修炼得不分日夜吧,他好歹也是大君王境,虽然实力与战斗型大君王境魔兽相比实在一般般,但是好歹也是只大君王,走出去都能吓唬住一大片的存在,还有还有寻宝鼠,屁大点小孩,怎么也学大家夜不归宿了呢,真是让她这个老妈子操碎了心。
于是一直很习惯大家都在身边的卿狂,此刻众多伙伴离去,她反而如担心自家闺女夜不归宿的老妈子一样,忧心忡忡,四仰八叉的躺在宽大床上,瞪着阳台外仿若悬挂在她屋脊的巨大月亮,头一次神游天外,发起了呆来。
夜风微凉,呆着呆着,她便瞅着外头,那月亮真大啊,像张饼,可是具体像什么饼呢,她不知道,反正不是珍珠号船舱里暗无天日的发霉大饼,那一个月真是苦不堪言,吃着发霉的饼如同嚼蜡,真是记忆深刻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如果再让她坐一趟珍珠号,那是打死她都不干。
刚这么想着,卿狂眼前蓦地突然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五指张开,就这么在卿狂的注视中,轻松揭下了她戴着的狐狸面具。
卿狂顿时炸毛,瞪着那只白花花的手臂只感觉毛骨悚然。因为此刻她躺在床上,那只随意便揭下她面具的手的主人,此刻自然也是在床上了!
卿狂霎时间脸色刷的一变,闪身便想脱离此地。
她感觉自己八字是不是与这阳台犯冲,怎么好不容易安生一回两回,回回都有问题出现,上次是那个叫良心……哦,凉殷的王权使徒刺杀,这次又是什么鬼?!
只是卿狂才要催动灵力,只见被褥中快速翻出一个少年,他面若桃花双颊绯红,薄唇之中还散发着酒气,显然是还未醒酒,只是那个原本应该被两个小佣兵丢在二楼或者隔壁房的折扇少年,此刻竟然能够彻底镇压住自己的灵力,更恐怖的是像是封住了自己的所有力量,使得自己无法调动周身灵力,看着就像是被他这么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卿狂试着挣扎,发现完全挣脱不开,这种完全不在自己掌控的感觉让她在如春季一般和煦的季节里生生打了个冷颤,刹那就让她想起了一个超级恐怖的人,而那个人,则应该在幽冥九州,彼岸花海,遥遥而望。
也只有在他手中,她才真正的无计可施,任人拿捏。
面具被摘,人也被按着,卿狂扭头想要去看浑身散发着醉酒气息的折扇少年,企图想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此举的含义。
不想这一扭头,便于这盈盈月光中,对上一双妖异的紫色眼眸,和那似笑非笑的唇角。
他俯身,在卿狂耳旁轻轻吐气:“好久不见,傻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