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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一五一、表露真心(二) ...

  •   数十日后,沈茹月抵达毓城,肃王远远派了亲卫前去迎接,至城中两人只略打了照面,沈茹月便坐上一乘软轿,由城西的侧门进入沧国王都。
      暮春时节的毓城正是一年中风光最盛的时节,浅草碧柳拂着清风暖面,粉瓣红香漾着水波柔光,只是当年歌舞升平都成了一片衰败景象,原本人头攒动的繁华街市早已变得萧条,街边的铺子大多都关了门,掌柜伙计们逃难的逃难,参军的参军,街道上只剩下不时列队经过的沧国驻军。七国之中最为富饶的沧国而今成了这般模样,实在令人唏嘘。
      沈茹月放下了轿帘,不再看外面的景象,只觉那软轿又向前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再转过几个弯,至某处停顿了片刻,似是入了王宫中。
      到了昭明殿前软轿便停下,殿门前相候已久的侍从将沈茹月引至殿中,却觉那殿中依旧是药气弥漫。想起离开沧国之前她还和萧明玉一同来此殿中探望病入膏肓的沧王,而今躺在病塌上的人却成了萧明玉,想他本也可以成为胸怀天下的一代仁君,可叹天妒英才,他年少辛苦好不容易争来这王位,却生生被遏止于命数之下。
      再道这沧国王室之中,自文宣候叛乱后,几乎已无血脉留存,而今萧明玉亦没有子嗣,以至他重病卧床之后,朝野顿现纷乱之势,各方势力揭竿而起,都企图趁着这时机握住王权,再加之肃国大军在城外觊觎,如此内忧外患之下,而今的沧国王权已然行到末路。
      沈茹月且叹且行,又随内侍入职肃王的寝殿,侍立门口的几名婢女和侍从相继退至两旁,让出中间的一条道路。沈茹月便顺着那条路踏入寝殿,又绕过几层幕帘,放到那萧明玉的床榻前。
      与他引路的侍从正准备隔着床榻前最后那一层轻纱帘幕向萧明玉禀报沈茹月已到,却被立在一旁的侍婢拦住,只道沧王这两日状况不好,刚刚才又昏睡过去,而透过纱帐隐约透露的影,床榻上握着的那人确实也不曾有半点儿动静。
      沈茹月便在床榻边立了许久,萧明玉似又醒转过来,隔着幕帘询问侍从那封信可有递到肃王手里,说话间气息微弱且伴有密集的咳嗽声。侍从应道信早就送与肃军中,王妃殿下已在此相候,萧明玉便喘着气唤沈茹月近前。
      沈茹月挽起幕帘走上前去,看到萧明玉缠绵病榻的样子,到底心里还是十分不忍。听闻他得的是呕血之症,自两年前就染上的毛病,拖到今日已是诸多名贵药材堆出来的。沈茹月只觉难以接受,那时在沧国为质,确见萧明玉有咳症,也只道他是冬日里染上了风寒,也不曾听他提起过,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到这般田地。
      “你来了。”简短的一句话,萧明玉说来却也甚是费力。他仍卧在床榻上,只略侧过脸看向沈茹月,苍白的脸上依旧无甚表情,唯有双颊因方才剧烈的一阵咳嗽而呈现出异样的潮红。他显然已无力坐起身子,便只能向床榻外伸出手,示意那侍从退下。
      待侍从走后,沈茹月又靠近些,他才复又开口:“事到如今,本王竟不知该唤你何名。”沈茹月被他说得一愣,亦不知如何作答,却听他继续道:“是月姬也好,嬛儿也罢,终究你我无缘……前生无缘,今生亦无缘。”
      原来萧明玉始终还是将她认作了故人转世,只是这句话却说得甚叫人摸不着头脑,沈茹月也不曾否认,只感念于他而今模样,安慰道:“沧王陛下且安下心来养病,这世间诸多烦恼也都会有迎刃而解的那一日,总归会有一个结局。”虽然嘴里这样说,可沈茹月自然也知晓对于沧国和萧明玉来说这所谓的结局必不是完满的,但而今之际除了劝他接受,也再无法。
      萧明玉自然听出她话中深意,沉默了许久,才又对她道:“萧氏王朝命数已尽,本王请肃王妃来唯有一事相求。”
      见萧明玉说到此次千里迢迢唤她前来的目的,沈茹月便忙应道:“陛下请说。”
      萧明玉又咳嗽了好一阵子,许久才平复下来,对她道:“只求王妃劝说肃王……若是沧国归入肃国版图,沧国的臣民就和肃国的一样……而天下百姓的心亦都是一样……唯有施以仁政……视其为至亲,才可长久……”
      或许是方才触发了疾症,萧明玉一段话说得甚是费力,断断续续总算把意思表达完整,见他百般叮嘱都是天下苍生之事,沈茹月自是毫不保留的应了,同时又为他壮志未酬的结局再度唏嘘一番。
      这时,在外面等候的侍从却进到屋内,向萧明玉禀报称肃军见沈茹月入了城中许久还不曾出去,便一再于城外催促。沈茹月心下怨怼流觞的杞人忧天,正欲告辞,萧明玉却让侍从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王诏递到她手里。
      摊开那诏书一看,里面写的竟是归降之语,萧明玉以肃王的身份主动归降肃国,并承认从今往后为肃国的属地,唯一的要求便是占领沧国后的肃王不可伤害任何一个沧国旧臣,亦保证以护佑肃国子民的全力之心,护佑沧国子民。
      沈茹月难以置信的看向病榻上的男子,却也终于看懂他的良苦用心,原来他宁愿将亡国之罪孽尽数加于己身,为的便是保全举国的臣民。
      心怀对这位仁义之君的敬仰与钦佩,沈茹月收起诏书至床榻前向萧明玉深深一拜,继而与他别过准备回归肃营。正待转身之际,却又听闻一个恍若清雅无波的声音似叹非叹道:“如有来世,只望可以先遇到你。”沈茹月于是顿住脚步,却终于没有回头,复又往沧王宫外行去。

      至毓城城门处,流觞竟亲自携了一队人马在此等候,见沈茹月出来似才略有消解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流觞便将盘龙枪递到属下手里,而后走上前来握住沈茹月的手,这一次沈茹月却没有躲开,只与他一道回了城外驻扎的营地里。
      进入主帐后,沈茹月将沧王亲书的归降诏书递到流觞手里,继而说道:“沧王愿意归降,唯一的条件便是善待沧国臣民,想必大王可以做到吧?”
      “那是自然。”流觞不假思索的应了,同时展开手里的诏书看了片刻,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对沈茹月解释道:“其实月国屠城并非……”
      “其实这世间之事真真假假,不必多做解释,既然大王说不是,茹月就选择相信。”沈茹月打断了他面的话,却仰起头来,满脸真诚的看向他。
      流觞似有所动,伸出掌来试探的覆上她的手背,见她没有躲闪才放下心来将那只柔荑握在掌中,唇上则轻柔的唤了一声:“月儿。”
      沈茹月的视线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大王可曾想过那个孩子有可能不是大王的?”
      流觞的掌又握紧了些,目光却落在她的眸子里,继而应道:“见到月儿之前,也曾怀疑过,可见到之后,便不曾怀疑了。”
      沈茹月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只是安静的与他相视而立,又见他抬起另一只手,替她将鬓边发丝绾至耳后,停顿了片刻方才道:“我以为你不肯来。”
      沈茹月却只是低下了头,未有接过话题,而流觞见她似有回避之意,便又追问道:“可是因为见过了阿喏?”
      沈茹月便又沉默了许久,却仍低垂了眉眼,只略摇了摇,继而低声道:“只是这半年来,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说着,她复又仰起头来迎向他的目光,才发现那灿若辰星的瞳眸始终注视着自己:“过往我总是患得患失,百般纠结只为避开一个不好的结果,而今我却明白了,或许结果已经注定,过程却可以选择,既然如此,何以不追随自己的心意……”
      她说了许多,但也觉不够表达自己想法,便索性依入流觞怀中,当久违的暖意将她包围,便愈加确认了那颗心,于是在耳畔聆听着他的心跳,沈茹月才终于表露真心:“猜忌了这么久,怀疑了这么久,茹月觉得很累,便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只要可以在大王身边就好,无论是怎样的结局,只要有大王在,茹月都可以面对……”
      流觞则由着她啰啰嗦嗦的说了这许多,沈茹月见他没有应答,只当他是又同她恼了,便自她怀里抬头看他的表情,片刻间那薄唇却已覆上了她的,只将更多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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