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毒》寐枕歌

7、第五章 临危（上）

　　月色渐隐，可颜辛抬眼望着一片苍茫的天际。多年来的默契已经让他明白了老朋友话语中的含义——无论是执行任务还是泡妞，不到天明，不可有半分懈怠。趴在石桌上的某位懒懒打了个哈欠，抬起惺忪的睡眼，扶扶眼镜，甩出一个自认为杀伤力无穷的笑容，“辛，天亮了？”
　　可颜辛霎时后悔为何没有把这家伙扔在这儿不管，甩了甩头发，站起身来。坐久双腿容易发麻，虽然勉力站直，但走路姿势还是有点诡异……
　　“回来坐着罢。”瓦格纳略带模糊的声线飘入耳廓，“不然别人看见你这副模样还会以为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送。”可颜辛潇洒地一甩衣袖，无视某人迅速垮下来的表情，崇利明这家伙动作实在够慢，这不是明摆着让他露馅嘛！
　　“喂，我辛苦保护你一夜，要点利息不过分吧？”这时一只肌肉线条结实漂亮的胳膊搭在他的肩头，瓦格纳笑得一脸欠扁，还风骚地一甩头发。可颜辛甩开他，无奈道，“好好好，你想吃什么，我请你。”这衣冠楚楚的垃圾，分明就是在外面睡了一夜，只要不打扰他办正事，吃个哑巴亏他也认了。瓦格纳嗤笑一声，推推银色哑光的眼镜架，“我想吃的东西，可没人会做。”
　　“贝子口味非比寻常，既然不肯赏脸那算了。”忽然余光不经意瞟到门口蠢蠢欲动的身影，可颜辛瞳孔一缩，好整以暇地理理袍袖，“我有事出去，贝子请便。”
　　瓦格纳打了个哈欠，再睁开眼时，狭长的眸子却清明锐利，像是从来未曾睡着过。
　　“你的隐私我可不感兴趣，没必要刻意瞒着。”瓦格纳唇边一抹笑意分外明显，“我可不喜欢浑身杀气的人。呼，回去补觉喽~”
　　凌晨时分，皇城刚刚苏醒。
　　“你们的头子呢？”叩响门扉的男人生着一双夜色般乌黑没有一丝杂色的眼瞳，黑发垂肩，这样的打扮也许有些女气，却都被一身军装透出的血性和霸气中和。他很是好看，可也只是好看罢了，当那双眼睛望着你的时候，他瞳孔里浑然天成的戾气便教人血液冻结。
　　这人身上的血腥气，很重呢……
　　“我就是。”可颜辛不自然地直视来人，伸出手去，“可颜辛。”
　　“李弗兰登克里斯蒂安。”黑发男人冷笑一声，却没有理睬他伸出的手，径直绕过他步入院内，“我是你们头子的合作伙伴，你最好谨慎接待，否则如果我突然后悔……”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好笑般的转身对着尴尬收手的可颜辛狭狭眼，“怎样，没听到吗？”
　　这人真是狂妄。是一哥找来的人也就算了，居然敢在神机营的地界上撒野。
　　但是他还是礼貌地微笑请他进去面谈。
　　两天前。
　　“李弗兰登克里斯蒂安，上海最大的军火商，长期从事与欧美各国的军火生意，是根十足的老油条。这次和他合作的机会千载难逢，是爷牺牲了多少时间和金钱才换来的你知道么？”崇利明双手撑在棋盘上，表情严肃，看得可颜辛禁不住发笑。
　　“但是这家伙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脾气差。”崇利明完全没有被他的笑声影响，仍然是一副严肃表情，“和他谈判如果掌握不好分寸，很有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崇利明那家伙明明说今天只是有人运送军火来而已……可颜辛倏忽出了一背冷汗。
　　为什么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呢？
　　“这茶品不好。”李随意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可颜辛最珍视的元青花茶杯就凄美的破落了。他拼命忍住想爆发的冲动，“这茶虽苦，但却具清热去火，滋养肝脾之功效，先生请见谅。”
　　李冷笑一声，双腿搭上红木桌案，和茶杯配套的那珍贵青花茶壶也立即作古。可颜辛脸上的笑容立刻挂不住了，“贵客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抱歉，但能否请先生当心自己言行？”
　　李面不改色却眯起眸子，笑道，“神机营诸位皆贵为皇亲国戚，钟鸣鼎食，竟连一点物什都斤斤计较，是否有失天子颜面？”然后手指轻轻摩挲昂贵的真皮沙发，“你们头儿开给我的条件是，美国和德国的最先进枪支十种共三百支，火药五十箱，换四万两现银，一个条件。”
　　可颜辛笑，“阁下不觉得这样的条件有些狮子大开口。”
　　“李某虽是行走江湖之人，但却有些规矩却从不退让。我只和聪明人打交道，四万两是人情费，若是阁下办到那一个额外条件，那么这人情自可一笔勾销。”李轻笑出声，看也不看下人重新端来的茶具，站起身来，将碎瓷片踩得咔咔作响。“这里是他给的银票，阁下不妨思量思量，这么些钱，你们营里半年都发不出军饷了吧。”
　　可颜辛表情刹那僵硬。但是那张支票上边工工整整的颜楷，可不就是崇贝勒本人的签名。
　　——“虽然爷不在乎钱，可是也要顾着点脸面。”
　　挪用公款，亏他干得出。可颜辛脸色都变了，他私财无数，连四万两也拿不出？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花九卿醒来时天色大亮。但仔细打量周围环境，却让他头皮发麻。
　　贝勒府别院？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个打开的盒子静静躺在床边，发出诡秘的银光。忍住头痛拼命回想前一夜发生的事情，自己和明琇走散，恍惚间走到河边，结识了一个名为顾寒影的男子。再之后……
　　那双血红的瞳孔，迫人的肃杀之气。
　　“喜欢吗？”有声音从远及近，玄衣的男人噙着笑容闪身进屋，将花九卿惹得身上好一阵惊悚。他走路，没有声音。“你从前的外号是『卿十二』，可惜你那十二把佩刀都在逃亡的路上赔给了尸体。我特意找京城最优秀的刀匠定做的，你试试看，顺不顺手。”
　　花九卿这才将视线转向发出淡淡银芒的盒子。四六二十四把短刀静静排列其中，拈起一把来打量，轻薄却并不弱质，刀柄与刀身异常完美地契合，流畅的刀刃曲线寒光凛凛，似乎具有削铁如泥的力量。
　　仔细看，却发现每把都有些许不同，刀刃的寒光有强有弱。
　　“这『二十四刃』，每把都有不同的名字，分别对应二十四节气……而每把的属性也随节气名称有所分别。”崇利明凤目弯起，有种落寞的温柔，“你现在拿着的那把名唤『清明』，可自动化血，不留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