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风雪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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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我在元帅府里表现得分外乖巧，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同行的大夫马不停蹄地奔赴各处兵营医治伤员，而军医队伍后总是跟着一溜持枪的大兵。张琪解释说平凉城刚收复不久，治安乱，军医是个宝贝，安全问题马虎不得。这一番话令京城里来的大夫们普遍感觉脸上有光，治起人来不遗余力。我闻言只哼了一声，感慨当日憨厚耿直的张幼林在军营里打滚一番后竟也学会了说漂亮的场面话，唬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那一溜大兵说护卫是假，监视我才是真。我心里有气，对他也是爱理不理。到营子里替伤兵包扎时下手便有些不知轻重，令那几日被诊治的士兵死活也不愿让我靠近。
小景客观评价说，我这是在迁怒。
我颓废地低下头，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在生气。
那日与张琪谈过话，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宋玉受伤确实是个假消息。
其实自我知道了他与燕太子私下里有联系时便预感到会有事发生。宋玉在京城动乱时被调离，这时机太过巧合，燕太子又一直避居府邸，不问朝事，却在暗中收兵买马，笼络省旗将领，而七皇子、十三皇子势力蠢蠢欲动。偏偏就在此时，征讨北狄的宋大将军竟身受重伤，不知下落。我毫不怀疑这会是燕太子与宋玉早就商定过的计谋，只是当日听红珠说起时还是惊得慌了神。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燕太子与宋玉这一招明修栈道，恐怕是为了掩人耳目，掩谁的耳目？自然是山高皇帝远的京城人。此番宋玉假失踪，实际上却是在与北狄将领和谈。那人的用心昭然若揭。釜底抽薪，他......竟是要策反京城的所有暗势力，然后，斩草除根。
宋玉虽安然无恙，可一想到他与燕太子的约定，我的心又沉了下来。那人对皇位志在必得，宋玉是他的一枚重要的棋子。尚不谈这其中要冒的风险，倘若这事真成了，最后.....他又会怎样待宋玉？自古君王多薄情，伴君如伴虎，今日他是功臣，可功成之后呢？不管是怎样的明君都绝不会容许自己的过往成为他人明日可能的把柄，这场豪赌，从一开始宋玉就输了。
我是很生气，可气的不是张琪三番五次劝说我回去，还让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不是他们对我有所隐瞒......我真正气的是他明明知道结局，明明知道不可为，却还是一声不吭地走了，我气的是自己的无能，甚至连刀都拿不起，陪不了他上战场。
我气的，是自己啊。
傍晚时分，我走上城楼，眺望荒凉的大漠。平凉城的景同它的名字一样，有着无尽的苍凉之感，天边一脉雪色的山峰连绵成一条线，自山顶开始变成浓郁的绛紫色，号角声不断，平凉城的夜来了。天上又飘起了雪，我身上起了凉意，忽觉身旁有人，回头一看，见是张琪。他手上拿着一件狐裘大衣，似正要为我披上，将动不动的样子，一脸窘迫。
这几日我因心中苦闷，对张琪着实没什么好脸色，这会儿见着他不免心中有愧，伸手接过那大衣，道：“是你啊。”
张琪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我右手搭了个小凉棚，望了望十几里外的泗水镇，张琪说，宋玉便是在那里与北狄的将领见面。
“这两日宋将军应该就会回来了。”张琪轻声道。
我放下手，道：“从前宋玉同我讲天下，讲百姓，我都觉得那离我很远，觉得这不该是我的责任，甚至还为此怨过他。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想要平静恬淡的生活。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张琪摇了摇头。
我兀自伸出手掌，看了看，道：“张琪，我有时真嫉妒你，能与他并肩作战，奋勇杀敌，而我，只能在一旁看着。甚至是救人，也是力不从心。我不是华佗在世，救不了这些士兵的性命......可这却是他一直想做的。”
“你......已经很好了。”
我盛住一片雪，转头笑了笑：“我还是不够好。”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会陪在他身边，他要守着苍生，我便同他一起守着，他要帮那人夺江山，我也会同他一处，”我顿了顿，道：“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他，不会给他添乱，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他回来。只是，你别告诉他，好吗？”
张琪看着我，黑亮的眸子里一丝落寞稍纵即逝，他微微一笑，道：“好。”
因我和小景皆是女子，行事多有不便，张琪坚持给我们另划了一处住处，距元帅府只几步路远。回到院子里时已是深夜，我以为彼时小景已经睡着，却见她房里的灯亮着。我正打算悄悄回房，忽听门外一骑快马飞驰而过：“快禀报张副将，宋将军回来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急忙转头去看，只见无数的火把涌向城门。我抓住旁边一个士兵问：“谁、谁回来了？”
那个士兵正手忙脚乱，有些不耐烦，道：“当然是宋将军了！”
哦，宋玉回来了......我猛地松开那士兵，撒腿就跑。
“嗳，黄大夫，你跑啥啊？”
我边跑边喊道：“废话，本大夫当然是去瞻仰宋将军的灼灼风姿！”
“......”
因夜色深沉，我混在一队士兵里很快爬上了城楼。
几里外一条火色的长龙向着平凉城的方向飞驰而来。骑军越来越近，空中飘飞的雪花缭乱了人的视线，我紧盯着人群中那个身影，四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仿佛都消声不见。火光隐隐绰绰，照亮了马上那人银色的战铠，他仰起头，如剑的眉梢似染上了风雪，周身上下裹上了一层冰封的杀意。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宋玉，战场上的他，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他是锦儿的玉郎，是青华山上那个伫立在梅花海中取笑白锦的二师兄，是大秦宫外向秦宣王跪拜三日求娶十七公主的大将军之子，是燕国的骠骥大将军，是阿长怨着......又爱着的宋玉。
真的......好想你。
“开城门！”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风雪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