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太子府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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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青华山时，师父喜欢与我对弈。每日日头高悬，阳光穿透了密匝匝的林子，在庙宇前的紫炉顶上投下一小圈阴影，师父定会拿了棋盘，兴致勃勃地将我叫起，陪他下棋。我当时年幼，每每下得如履薄冰，只恐辜负了师父的期待，可次次还是一败涂地。对弈之后，师父拊掌点头，微笑不语，扬长而去。我愈发觉得师父仙风道骨，就算我次次下得一塌糊涂，他老人家仍能欢颜以对，当真是吐纳百川心境开阔。这样过了三四年，等我长大到善解人意之时，我才发现，原来师父棋艺一向糟糕，喜欢与我对弈，完全是因为我的棋艺比他更糟糕。
明师兄说，这是扭曲而又奇异的满足感使然。
我瞪着眼前跨门而入的两人，觉得这五皇子和燕太子心中定是充满了这种扭曲而又奇异的满足感，才会选择在刺伤人、耍无赖之后还来伤者家里示威。
只听当先的五皇子人还未入，便叫到：“不必行礼了。”
我和张琪原对这种场面不知如何应对，听了这五皇子的话，才意识到此时是应该行礼的。
五皇子见我们真的一动不动，一时面上有些僵。
我低下头，不想与这歹人照面。
五皇子尴尬地咳了声，忽瞥见我，哼笑道：“我当是谁家的千金，居然敢出言顶撞我，原来只是个丫鬟罢了。”
我闻言一怔。我，果真是像丫鬟吗？往自己身上一瞧，衣裳是张琪府上某小丫鬟日常服饰一套，肩略宽，唔，不太合身；一边手上提着一只茶壶，一边手上还拿着茶杯，俨然一副为张琪端茶送水的架势果然是很像丫鬟。
我见张琪像是要讲话，忙对他眨了眨眼，张琪很不解地望向我，小声道：“阿长，你眼睛怎么了？”我摇了摇头，更加卖力地对他眨起眼。我想不明白，张幼林一脑子灵光前途大好的小伙子怎么就能不明白这四海之内皆可行的暗号呢？
只听五皇子极大声地咳了一声，唬得我和张琪刷地望向他。
五皇子这时仰起头，眼露轻蔑，对一旁的人笑道：“四哥，我说你真是多心了吧，你看，这人不是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我闻言不禁皱眉。
燕太子流苏瞥了五皇子一眼，语气中略带嗔怒：“休得胡闹。”
五皇子登时闭了嘴，愤愤地瞪着我们。
燕太子上前一步，仍是一身素衣，带出了几分谦逊温和，不同于白日的冷冰冰。他向张琪侧身，问道：“张公子身体无恙？”
张琪点了点头，有些惊诧：“劳太子殿下费心，幼林无碍。”
我立在一旁，提着茶壶和茶杯，在这两三句话间小心观察着燕太子。嗯，其人情不外露，处事镇静，光是在张琪这件事上就表现得可圈可点。我再细细一想，有些起疑。这太子总是一副面无表情，若不是在深宫中历练多时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深藏不露的功夫，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这燕太子其实是个面瘫。
关于面瘫，我翻医术时也曾涉猎不少。面瘫，在医学上又称“面神经麻痹”或“面神经瘫痪”，一般症状可以归结为口斜眼歪面部表情僵硬或动作障碍，治起来很是麻烦，要在脸上扎好几个穴位，而这扎穴又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一不小心扎错了可能还会导致半生不遂甚至就此一命呜呼。
我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知燕太子与张琪谈到了什么，忽然朝我一瞥。
我低下头，有些惶恐。
“明日，本宫在太子府设宴犒劳八旗将领，若张公子无碍，到时可否参加？”
张琪顿了一顿，应道：“多谢太子厚爱，幼林届时定会赴会。”
燕太子微微颔首，忽向我道：“如若姑娘不介意，也请一并来府。”说完，狭长的眸子静静地望着我，语气不容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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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琪受伤在身，不便相送。我尽职尽职地扮好了一个聪明伶俐的丫鬟，领着他们走向大门口。
我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毕恭毕敬道：“太子殿下、五皇子，这边走——”
话音刚落，候在张琪房门的赵管事见了，忙对我叫道：“阿长姑娘，那是去西厢房的路——”
我一怔，神色镇定地调转了方向，语调不变，毕恭毕敬地再说了一遍：“太子殿下、五皇子，这边走——”
此时赵管事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欸，这才对了。”
我默默地走在前头，对身后五皇子的笑声充耳不闻。
走到门口时，我见到大门外停着一辆漆红的马车，上头打着燕氏标记。
燕太子挥手让五皇子先行。那五皇子回过头来，冲我一笑：“小丫鬟，咱们再见。”
我在心里回他：再见，再也不见。一转头，正对上燕太子幽深的凤目。
我皱了皱眉头，道：“太子殿下，奴婢身份低微，怕是参加不了殿下的宴会。”
燕太子淡淡道：“无碍，本不是请姑娘过府参加宴会，”他看着我，理所当然道：“本宫的小狐狸今晨忽然犯疾，听闻姑娘医术高超，才特请过府诊治，”顿了一顿，他云淡风轻地补充道：“今日本宫见姑娘与小狐狸仿佛性情相投，想是不会拒绝。”说罢，不等我反应，抬袖进了马车。临走前还撩起帘子幽幽说了句：“静候佳音。”
我觉得天边这时如果劈下一道滚滚春雷正中我头顶，我大概也不会更震惊。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太子府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