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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蜃楼 ...

  •   又是风卷沙石漫天飞。只能低着头弓身缓行——纵然如此却不能停下来休息。如果动辄停下来休息,有生之年怎么可能抵达天竺?
      一眼看去,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在烈日的烘烤下,泛着惨白的光。没有花、没有树,连一根草也看不见,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碎石,把静静的蓝天也硌得凹凸不平。
      西出嘉峪关以来,这样的路走了多远?八百里还是一千里?他已年届七十,还能再支撑下去到达天竺么?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悲凉。他自己于老、病、死都已看破,并不为此悲哀,只遗憾不能将更多经卷法本从天竺带回中原度化众生。
      这么一分心,脚下便是一扑,险些被一块大些的石头绊倒。
      “大师——”一只年轻有力的臂膀连忙挽起了他。。
      走在前面的慧景和道整听见声音,也立刻回身探望。
      法显喘着气,轻轻向他们摆手:“无妨。”。
       “可是你的脚……”年少的沙弥却不放心,“还是歇歇吧!”。
      法显摇头,环顾四周苦笑:“多歇一刻便晚一刻走出这瀚海,就更多一分性命的危险。”
      沙弥面上一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法显,试探着问:“大师可是想告诉空信,一时的安逸,换来的可能是永久的危险?”
      慧景笑起来:“一花一世界,空信,你能明白行路亦是参禅,果然精进了。”
      叫空信的沙弥脸上神情更是虔诚,连忙合什受教。
      道整看法显并没有伤着脚,神情也是一松,笑道:“这本就是世间最朴素的道理。参禅如此,行路如此,万事莫不如此。 ”。
      法显坐在地上看他们几个,虽然浑身皮肤被炎炎烈日烤得干烫,心中却甘甜如刚刚淌过一道清泉。西行路上虽然艰苦,可这不也是一种修行?况且,身旁还有个虔诚好学的沙弥,足令人欣慰。仔细看这个空信,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唇边连胡须都还没长出来,只有圈淡淡的茸毛,可个子却已经比自己都高了,肩膀宽阔,腰背挺拔,手臂更是有力,一路背起了所有人的行囊,却完全没有吃力的样子。
      或者……最后能够走到天竺的就是他?
      也许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希望,法显觉得连脚都没那么疼了,烈日也不再灼人。
      正在神思恍惚间,忽然听见空信在高兴地大喊:“快看,前面有湖!”。
      茫茫戈壁中,还有什么比水更让人兴奋?
      慧景却淡淡一笑:“戈壁中怎么会有水?那是蜃楼。”。
      又是蜃楼?空信泄气了。为什么上天总是要给绝望的人以希望,又一手将希望敲碎?
      可他毕竟年少,还有点不死心,又仔细去看那片湖水。芦苇连天,碧波荡漾,连水鸟都那么清晰,真难相信这只是蜃楼!。
      如果真是蜃楼,怎么连空气都湿润了许多?
      他跳了起来:“不!不是蜃楼,是真的,是真的湖水!”。
      真的,他听到了水鸟的鸣叫声。那不是蜃楼,那就是一片真正的湖水。
      也顾不得再与慧景解释,他忙松开法显,向那片湖水奔去。
      曼青的芦苇叶擦过脸庞,洁白的芦花在头上飞扬,眼前迷离一片。他掬起湖水尝了尝,立刻欢乐地解下背上的五个大羊皮水囊,先把其中一个灌了个半满,奔去递给法显,又兴奋地跑回去继续把水囊一个个灌满。
      道整乜了慧景一眼,笑着问:“看都不看就说肯定是蜃楼,算不算法我皆执啊?”。
      慧景哈哈笑着接过水囊先喝了一大口,才擦擦嘴角,看着空信的背影笑道:“还真是亏得是他执着,要不然险些错过了。”。
      法显也看着空信的身影,也微笑着点头:“更难得他竟有如此毅力!就算你我的身体熬不过葱岭雪山,他也必能完成你我夙愿,到达天竺。”。
      慧景却又笑了:“葱岭雪山算什么,我可是不到天竺誓不罢休的。你们可别想甩掉我!”。
      说笑声自背后传来,空信的心中也是一阵感动。这三人,加在一起都超过两百岁了,去天竺求法的心却还如此坚定!这一路上已经经历的大戈壁、将要经历的大沙漠、大雪山,光听听就让人头皮发麻,可他们的笑声却还能这么爽朗,尤其是慧景,那么豪迈的一个人,谁又猜得到这一路上就属他病得最多!
      正出神间,水声一响,一条大鱼越水而出,顶起了一片菱叶。
      空信揉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戈壁中有湖已是奇迹,湖中怎么会有菱?
      眼前,绿油油的菱叶却脆生生地证明了自己的神奇。。
      空信高兴了,也不管事情有多怪,挽起裤腿慢慢走入水中,他倒要看看菱叶下有没有甘美的菱角!
      果然,只随手一捞,就从菱叶下摸出了几个鲜嫩的红菱。。真有菱!他兴奋了,把红菱往褡裢里一扔就又往前探去。
      绕过一丛芦苇,他的眼睛瞪大了,这里不但有红菱,还有荷花,有莲藕!
      这哪里是塞外?难道自己不小心到了江南?
      空信来不及多想,连忙又开始摘藕。今天运气真是太好了!连吃了多日的硬面饼后竟然能吃到嫩菱鲜藕,简直让他雀跃。
      不一会儿,褡裢里就装了嫩生生的菱藕,他甚至还在插了领口上插了几支莲蓬。他满意地舒口气,准备回头。一转身,这才发现视线已经被密密的芦苇挡住,完全看不见三位大师了。
      难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都走出这么远了?不应该啊!空信有点意外。
      不过,仔细听还能听到三位大师的说笑声,这让他定了神,循着声音缓步往回淌。
      眼前,一簇簇芦苇横亘在面前。真奇怪,芦苇不是通常只长在岸边么?怎么这里的芦苇全都长在水里?一丛丛一簇簇,把宽阔的水面切割成了许多曲曲折折的狭窄水道。他无奈地沿着芦苇丛的边缘慢慢淌。却不想,这丛芦苇竟特别大,绕了半天也看不到边际。。
      奇怪,方才走过来时经过这么大一片芦苇了么?怎么竟不记得?倒好像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忽然被人栽过来的一般。
      空信心中有些疑惑,不禁四下扭脸看看。可是眼前,仍然是连天的湖水与芦苇,天地间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连几位大师的说笑声都静止了。哪里有栽芦苇的人?况且,就算有人栽,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栽那么一大片?他苦笑笑,自己又多心了!难道有人故意用这种方式害他么?真是胡思乱想!一定是刚才自己摘菱藕摘的太用心了才没发现。
      他定定神,扶着芦苇丛,继续往前。
      又转过一条弯弯的水路,他的眼前豁然一亮,湖水忽然就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片浩渺无垠的碧水,水面上没有芦苇,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没有,静谧地如同沉默的天空。
      空信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天。此刻,天上也没有一片白云,只是一片澄澈的浅蓝色,如同一块巨大的浅蓝色水晶。他站在水里有点晕眩,人也是一阵恍惚,忽然有点分不清哪一片是蓝天,哪一片是湖水——难道自己是醉了?难道这几个月来的艰辛不过是一场醉梦?
      不,几个月来的每一件事都仿若已刻入骨髓,怎么可能只是一场醉梦?
      空信深吸一口气,猛力甩甩头,仿佛要把纷繁的杂念从脑袋中甩出去一般。
      随着这些动作,他的神思渐渐安定了下来。
      忽然,一个灰扑扑的影子若隐若现地出现在眼前,也分不清是漂浮在水面上还是漂浮在天际。空信好奇了,瞪大眼睛仔细看过去,果然,在那片澄澈的浅蓝色水天交汇之际,是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灰影,依稀像是座城楼。
      奇怪,茫茫水域上怎么会出现城楼?
      他的心一动,脑子里忽然闪过方才慧景的话:蜃楼。
      水面上的城楼,只可能是蜃楼吧?。
      那影子渐渐清晰起来,的确是一个城楼,却是个残破的城楼。
      蜃楼中的城墙破旧得仿佛要随时塌下来,城楼上零星矗着几个三角形堞口,七零八落的,像一口掉落大半的黄牙。。
      空信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丑陋的城楼。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城楼,那也一定是荒废多年无人居住的古城吧?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有人驻守的模样。
      正这么想着,蜃楼已越来越清晰。城楼上的字也清楚地展现在他眼前。
      空信猛然“呀”一声叫起来。
      他认出了,城楼上的字是西域通行的佉卢文,虽然他认得的佉卢字不多,可这个字他却认得。因为那正是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
      楼兰。

      早在路经敦煌的时候,就听各地客商们说过,楼兰白玉满城、黄金遍地,是西域各国中最富裕的城市。富裕的楼兰,怎么会是蜃楼中这幅破败的情景?
      蜃楼里的楼兰城,城楼下有几间七零八落的民房,个个破旧不堪,不是房顶塌了一半,就是墙壁倒了半截。城楼下的街道也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临街倒有几个店铺模样的土房,门窗洞开着,在风中飘来荡去,像无根的柳絮,无人照应。
      不,有了人。街道上总算还有几个黑影。空信原以为只是些阴影,可很快便看清,那是倒毙在街道上的人。七八个人胡乱倒在路中央,身上还穿着西域式样的衣袍,人,却已经是一具具白骨。
      街道尽头的那一大团黑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是一座高大的房子——或者说,曾经高大的房子。尖尖的房顶上还残留着一点斑驳的金色,想来一定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在它的全盛时代,也许房顶上贴满了金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昭示着主人的富丽与尊贵。
      可现在,房顶下却只是一大堆倒塌的巨石,连房屋的轮廓都几乎看不出来。。
      这就是楼兰?
      这怎么可能是楼兰?。
      “这真的是楼兰?”空信震惊地喃喃问。忘了此刻自己正站在一片碧波的中央,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一片寂静。
      可就在他醒悟到这一点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空信几乎立刻失声叫起来,他听得很明白,那不是风动芦苇的声音,那是人的哽咽声!
      芦苇旁有人?
      什么人?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的戒刀,警觉地回身,轻轻拨开几根芦苇,循声看去。
      青绿的芦苇间隙里隐隐透出一抹浅亮的紫色,像他刚采下的藕。但这抹浅紫色正在轻轻飘动,那不是藕,是丝,是正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衣袖。
      衣袖的主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戴着一顶金色织花缀珍珠的小帽,帽沿上垂着三排细小的银链,帽顶责斜斜地插着一簇洁白的羽毛,是典型的楼兰打扮。可她的左手却带着一副天竺式样的手链,无数闪亮的玛瑙玉石几乎将手腕和手背都给密密包裹住,华美异常。
      可是,真正令空信惊诧的不是那副名贵的手链,而是少女身上这袭亮紫的裙衫。他认得,那竟是金陵皇家官坊出产的云锦!况且,染料之中素以紫色最贵,即使在中原,紫色的云锦也是普通富户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只有王公贵胄才拿来做礼服朝衣。而此刻,竟在这里看到个穿紫色云锦衣裙的少女! “你是谁?”他惊骇地问。
      那少女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空信有些意外。就算少女不懂汉语,在这漠然烟水间忽然窜出个人来,一般人也都该吓一大跳吧?这少女最少也该转过脸来看看是谁在说话才对,怎么竟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这情形真是诡异!
      空信脊背都凉了,却仍是难抵心中的好奇,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
      这一回,是用生硬的佉卢语。
      少女像是听到了,蓦然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
      猝不及防间,空信对上了一双蓝色的双眸。
      自出西域以来,他也见过不少蓝色、绿色甚至紫色眼珠的人,却从没见过一双眼睛蓝得这般明艳,如湖水一样清凉、灵动。
      空信不由得僵在了那里。
      少女的皮肤雪白,让人觉得似乎都能看得见皮肤下血脉的流淌。一双长眉弯弯地淡入鬓角,眉头却微微地蹙着,衬得那双湖水般的眼睛都带出了几分忧郁。
      那少女似乎在看着他,又似乎不是,那眼神明明应是凝在他面上的,却又似乎穿透了他,投射到了什么更遥远的地方。
      空信诧异地回头望望,可自己的身后,一如他所知道的那样,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烟水茫茫。
      空信更迷惘了,这少女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看那片蓝色的湖水?不管是看他还是看湖水,为什么那眼神越来越凝重、忧郁?
      空信怅然转身,用力把苇叶的空隙拨得更大些,又去看那少女,他又是一惊。不知为何,少女的神情已是一变,那双眼睛里竟已泪光莹莹。
      空信几乎被她的神情吓住,这是怎么了?转瞬之间,她怎么忽然就变得那么痛苦?
      “你?……”他急忙开口,想问她怎么了,可满心的关切却堵在了嗓子里,竟不知该如何说。
      他不知该如何用佉卢语问一声:“你怎么了?”
      佉卢文是西域各国最通行的语言。由于中原的佛经大多是从西域传来的,很多尚未被翻译成汉语,所以,像法显这样的高僧大多都精通佉卢文。一路行来,他们也一直在抽空教他,可这种语言实在是与汉语大相径庭,空信直到现在也不过会说些极简单的字词而已,“你”字一出口,后面竟不知该怎么说了。
      西出阳关这么久,空信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居然还没学会佉卢话。
      那少女却似乎没听到他这低低一声“你”字,忽然侧过身来。空信几乎又要惊叫出声,原来,这少女身侧竟还站着一匹白马。
      怎么可能?就算这少女立身在坚实芦苇丛中,可那毕竟只是水中的一丛芦苇,怎么还有余地牵一匹马?
      少女轻盈地翻身上马,轻振缰绳刚要奔跑,可不知为什么,像是最终觉察到了芦苇这边的空信似的,又无限留恋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竟充满了浓浓的痛苦,欲去又缱绻,满脸的不舍,直到最后,晶莹的泪从那蓝色的双眸里纷纷滑下,滚落在桃花一般的面颊上。。
      空信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湖中的绝美少女,怎么会对一个初遇的少年人如此恋恋不舍?
      少女终于抬起手,用力挥了挥,像是中原人在挥袖作别——那就是挥袖作别,空信认出了那少女的眼神,那是一去永不回的绝望!
      这少女,竟像是在与最心爱的人生死诀别!
      佛经说,爱别离苦可为一切苦之根源。
      无缘无故的,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这一句。
      似乎,他的心已被这陌生的少女牵住,那少女的挥手一别,竟似拨断了他的一根心弦,让他体会到人世间爱别离之苦。
      怎么会这样?
      眼前的少女终于扬起马鞭,那神情,忽然又如就义一般地坚毅。
      空信的心莫名就是一紧,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走了,再也见不到她了。她要走了!今生再也见不到她了!
      “等等!”空信脱口喊起来,忘了自己说的是汉语,更忘情地伸手去拉她的衣裙。
      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只知道要把她留住好好问个清楚。
      却拉了个空。
      空信一呆,不相信似地看看自己的手!
      明明已经抓住了她的衣带,怎么竟抓了个空?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他的手会穿过了她的衣袖?怎么可能他明明牵住了那衣带却仍旧只抓到一团空?
      怎么可能?
      刹那间,整个头如“轰”的一声巨响,又像是有人兜头一盆冰水向他泼下。
      难道……难道这少女竟不是真人,只是一个幻影?
      他惶恐地抬起头来,想追过去。可是那些看起来疏疏落落的芦苇却如此坚韧,无论怎么拨也拨不开一条通道来。他急了,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更不理自己将会抓住什么,猛地往前一冲,整个人几乎都扑了过去——他只是要证实她到底是不是一个影子。
      清冷冷的一跤,他一头栽进水中。
      空信恍然在水中翻身坐起,抬起头,却看见这少女仍矗立在他面前,对他这突然冒出来的一扑连眉毛都没跳一跳,仍旧茫然不觉。
      空信只觉得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难道她真的不是真人?莫非自己真是白日见鬼?
      “你……是什么……”他跌坐在浅浅的水中,颤声问。
      少女却似仍没又听见,纵马飞奔起来,一转眼就已在十丈开外。
      白马,怎么能在水面上奔跑?
      空信的身子被挤在芦苇中间,骇然看着着那一匹白马踏着碧蓝的湖水渐渐远去,奔向蜃楼中那破败的楼兰城。
      蜃楼?
      空信忽然一震,难道她也是一道蜃楼中的图景?
      是了!只有蜃中的人才不会为自己的出现而吃惊,也只有蜃中人才能纵马在水面上狂奔!
      空信连忙站起身来看。这样的蜃楼,千年万年也难得一见。
      不知从哪儿有微风吹来,密密匝匝的芦花被吹拂得翻飞舞动,那些芦花,迎着阳光的、背着阳光的,一时间都光影闪烁起来,竟像是在碧绿的苇叶上腾起了一层如烟似雾的银色细浪,柔和、轻盈、宁静。
      可是,那一抹艳艳的紫色身影,纵使隔着芦花的烟雾,却也仍然鲜明。
      空信怔怔地凝望着远方那一抹紫色,看她渐行渐远,看她逐渐消失在水天之间。无端端的,他忽然想,也许千年之前也有人如他一样,隔着岸边芦苇,怅然看一个身影远去——否则,怎么会留下那彷如为今日而写的诗句:
      蒹葭苍苍,
      白雾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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