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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二十一章 春日的白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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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行在医院的长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和过氧乙酸的味道冲刺着我的鼻腔,这幅场景在何时都上演的乐此不疲——一位急匆匆的探病者,一位生死未卜的被探望者还有守在她身边的亲友。
从身边擦过去一个推着尸体的推车,刚刚添上新痛的病房中传来的号哭声不绝于耳直逼得人晕眩,我不知一会儿会遇上怎样的状况,黛儿会不会也已经......
想到这里我就难过,心底酸涩只想要哭出来。
走到病房前我僵住了,刚要回头却被一个人叫住,我回头一看,迎出来的正是Jorge,看到我的同时他愣住了,随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语调深沉而歉疚:“Francine,我对不起你。”
我强自装作镇定:“我不想听道歉,我只是想知道事实。”
他垂头丧气,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毫无生气:“Stock小姐起身去卫生间时踩到了地上未干的泡沫,所以......你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果然,果然是那个泡沫......
微微齿冷,心底默默地为自己感到不齿——无论有意无意,那个孩子的死,确实完全都归咎于我,我不能把这个责任算在她身上,更不能怪罪那该死的泡沫。
颓然轻扯嘴角,很一狠心:“没有,就没有了吧,反正这个孩子,也不应该生下来。”
Jorge突然抬头,在正对上我眼神的时候又垂下头去:“Francine......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隐隐察觉,他的话中似乎有什么隐喻意,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打了一个冷战,兀自镇定了心情:“你说。”
“送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送来的时候孩子已经脱落母体一半,胎盘和脐带都悬在那里!Stock小姐的浑身已经全是血......”他的额头被细密的汗珠布满,吞下一口口水,像是在回忆一场极力要逃脱的噩梦般,“你知道吗,那个场面我从没见过!它的后果跟它恐怖的程度是成正比的,Francine,你懂吗?!”
我懂吗?我的大脑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样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此时的我,只要一个事实,不要这样遮遮掩掩的让我猜测,我懒得去猜,这是一种折磨!
绵长的叹息出口——还有什么噩耗是我接受不了的么?我淡淡看向他:“我只是问你。”
“好吧。”他面色颓败如秋风扫过的荒草,大有不忍,“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孩子,更是永远的生育能力。”
一瞬之间,我眼前一黑,再没有知觉。
我在哪里?朦胧间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颜色,床边是悲喜交加的Monica和程菡茉,还有焦急的Jorge。
“我的妈妈咪啊!望歆你终于醒了!”Monica惊喜的大叫了一声,赶紧坐在床边握住我的手,“你刚刚从急救室里被推出来,真的快要吓死我们俩了!”
我把目光探向程菡茉那张白净而光滑的脸,它此时已经有些青白色了。
看到她的眼神,我哀哀的把手伸向她,她摇摇头握紧我的指尖并没有说话。Monica见我们这样识趣的起身:“既然你醒了,我就去看看黛儿,你们慢慢聊。”
菡茉点点头算是默许,屋里没有人的时候她把我的头揽在她怀里:“现在,你可以哭了,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在这句话的催化下我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和歉疚一下子尽数爆发出来:“菡茉!菡茉!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们的孩子没有了!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我们的孩子!是我做的!”
菡茉死死的抱紧我不让我有伤害自己的小动作:“都会过去的,望歆,都会过去的......”
我拼死的摇头,挣扎着:“你实在不应该对我这样好,我不配你对我这样好!你听我说,黛儿根本不是不小心踩到肥皂的泡沫才会没了孩子的,那些泡沫是我弄到瓷砖地上的,如果我不那么懒及时把它擦干净的话,黛儿就不会摔倒,我们的孩子就不会死!”
“有的事是你不能预料的......”她伤感的喃喃,“望歆,其实你的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这个孩子在黛儿的身体里存活太久,对么?”
我身躯一震:“你的意思是,我是故意让黛儿摔倒的么?”
“倒也不是说你故意,只是一些无意识的欲望驱使你没有去擦地,因为欲望已经下了判断——黛儿踩到它,孩子就会死去。”
貌似真的有道理——被人狠狠揭穿的羞愧与不安感快要将我淹死。原来无意识里,那个我的欲望是这样不堪,不堪到可以对一个刚刚成型的孩子下手。
菡茉温柔的抚着我的背:“这并不怪你,因为这个孩子本身就不能出生,早点失去总比母子一起没命要好一些......不过,可惜了黛儿当母亲的权利。”
我默然哽咽,掩住脸啜泣。
“望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这是我求过你好多次的话,这次我再重提。”她顿一顿,嗓音是那么的喑哑,“现在的黛儿,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可怜母亲,而你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我如何不懂得,沉重的点头。
“等你平静下来再去看她,她现在还没有醒来,希望她看到的你不是让她更加伤心的那个怨妇,而是她的精神支柱。”菡茉低低的说。
“好。”我乖顺而疲累的,把头再一次埋向她的臂弯。
良久,我这样抱着她,她这样抱着我。
眼泪流尽,只剩满心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