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忆翛尘

4、第一章 春日凉（1）

　　温暖的阳光，清爽的肥皂香和爱人身上的香气加在一起，就是美好而幸福的人生。七点钟，我轻手轻脚的下床，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在被子里，嘴唇在她因熟睡而泛红的脸上点一下。每一天都是这样开始，也是千篇一律的结束，可是只要看见她，我就会觉得很暖，很安心。
　　煎蛋和香肠在平底锅中散发诱人的香味，面包机的切片也刚刚好烤的松软，牛奶也热好了。
　　“文老师，起床啦……”我伏在她耳边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音说。
　　“唔……”她揉揉眼睛，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还带着懒懒的睡意。
　　“快啦！我的饭都做好了呢！”我晃她的身体，“再不起就迟到了！”
　　她被我晃得不耐烦，一下子坐了起来，紧皱着眉头：“哎呀知道了，我的生物节律很准时的你不知道啊？用不着你瞎操心！”
　　我抿着嘴唇，把头垂得低低的，用娃娃音对她撒娇：“别生气了啦，以后人家不这样了……”
　　她的怒气并没有因为我的示弱减去一些，声音越加冰冷：“我跟你说过，别跟我用娃娃音说话，我讨厌这种声音你忘了吗？”
　　“对不起……”真讨厌，又犯错误了。
　　她没有再看我，起身走进洗漱间，而我委屈的眼泪终于没止住，哭了出来。
　　早饭间，她突然问我：“你晚上干嘛去？”
　　我说：“实验室要加班，十点钟才能回来。”
　　“哦，”她喝了一口牛奶，仍然用惯有的声音淡然地说，“那你下班了我去接你，在门口等我。”
　　“嗯。”心中一喜，欣慰不动声色的赶走了委屈———无论她的脾气怎样不好，心里始终都是很在乎我的。
　　放下牛奶杯，她起身披衣服走到门口，蹬上一双黑色运动鞋。我赶忙把她的帆布包递给她：“路上小心啊。”
　　“嗯。”她接过包，对着镜子捋了一下刘海，回头含着痞笑：“我今天帅不帅气？”
　　“我们家老婆最帅气了！”我微笑着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心满意足的说了再见后走出门，引擎的声音告诉我她离开了。
　　实验室中。
　　“Francine，昨天的报告很成功，做得很好，院长特意表扬了你！”领导Marlon走进实验室，一脸赞赏地对我说。
　　“哪里，不是同事们的帮忙我自己也做不成。”我笑笑，“你应该夸大家呢。”
　　“你少来啦！”Monica拿着一杯咖啡走进来，右臂环着我的肩膀：“Marlon你别听她的，这个家伙最会装了，谁不知道报告没有她谁都做不了啊，装模作样的……”
　　“什么啊！”我白了她一眼。
　　领导含着笑意点点头：“说的就是，你别推脱了，明天晚上我们有个庆功会，要专门犒劳你。”
　　心里闪过一丝惶恐，我本能的要拒绝，Monica却抢先一步：“对嘛对嘛，应该的，Francine一定会去的！”
　　“我……”我鼓起腮帮瞪着她，领导却没发现，反而笑着离开了：“Francine，你一定要来，明天有惊喜给你。”
　　我不想要惊喜，因为向来都是有惊无喜。
　　“谁让你胡说八道的？！谁说要去了？！”我烦躁的拉过凳子坐下。
　　她蹭过来：“望歆，我是在帮你好不好，什么活动你都不去也不参加，天天下了班就回去陪你的文凯凌，同事间都没什么感情了。”
　　“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反问她，提到凯凌让我不自觉的含了几分温柔，“我有凯凌就足够了。”
　　“你说什么屁话啊！”她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人脉是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病理学助理教授，不做生意，要人脉干嘛？”我白了她一眼。
　　“你是害怕，对吧？”她眯起眼睛看我，
　　我立刻反驳：“滚！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怕出风头，怕别人说你不好，不是吗？”她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郑重地说，“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有别人所没有的成绩，无论你怎么掩饰，你都是耀眼的。”
　　我整个人软了下去，无神的望着那给我带来无限荣誉的实验台，喃喃的说：“我是真的不能再出风头了啊，我怕成为焦点……现在的成绩不过因为我运气好，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发现我不行，还不如现在别张扬的好……”
　　“你想一辈子都是助理教授啊？”她急的有些音调提高，“总说自己不行，有一天就真的不行了！”
　　“本来就是……”我说。
　　停顿了一会儿，她缓和了语气：“自信的女人是最美的，看看你家文凯凌，她条件不如你，但是人家比你出息。因为她自信，虽然有些自命不凡，但是她有胆子夸口。”
　　“她的优秀不是夸口。”我说，“她是真的很有能力。”
　　“就算是这样，”她眼珠一转，已然笑了，“就算是为了文凯凌，你也要去。”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她。
　　“她那么优秀，一定也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很优秀吧？”她对我解释，“家庭主妇是会让人厌烦的。”
　　这一句话不偏不移的敲到了我的神经，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凯凌现在对我总是淡淡的，原来是我太不争气的缘故。
　　这怎么行呢？我不可以让她讨厌我的！
　　看我不说话，她试探着问：“怎么样？去不去？”
　　“去！”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的思考，马上就答应了。
　　她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那就行了，工作吧。”
　　辛苦的实验每一天都在继续，科凯恩氏综合症的病人的解剖和病理切片耗费了我整整一个下午。Monica相对清闲了，只需要计算计算数据并统计出来，看她那么悠闲的喝咖啡，我真想一个手术刀扔过去。
　　“好累……”脱下工作服，我坐在椅子上喘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晚上九点四十七了！
　　她应该来接我了，Monica也穿戴整齐准备开溜。
　　我有气无力的问她：“今晚去哪啊？”
　　她无奈地说：“男朋友那。”
　　我调侃道：“哪一个啊？”
　　“新交的那个，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走了！”涂完口红她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了。
　　我叹气，站起身来伸伸酸麻的腰——今天真是累惨了。
　　昏黄的街灯晃得夜景有些不真实，天上已经下起了淅沥的小雨。我踉跄的走出研究所的大门，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停在两盏路灯的空间里。凯凌摇下了玻璃窗向我的方向看着，她轻轻蹙着眉头，像是在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我徐徐走向她，一天的劳累此刻尽化成了嘴边甜美的笑意：“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