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你不言，我不语》落水沉

30、第二十九章

　　上次过后，许言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上班上班，只是再也不和乔朗多说一句话。工作上的事情，许言能不和乔朗接触就不和他多说半个字。
　　众人都是人精，不傻，看得出来许言和乔朗的不对劲，但却没多想，反正许言和乔朗三天两头不对盘，这次冷战实在没什么看点。
　　秦忆和沈阳和好如初，两人天天腻歪在一块，你侬我侬，羡煞旁人，许言偶尔和她们出来聚会，都能被二人散发出的恋爱的酸臭味给熏吐了。
　　许言怀孕的事没有和任何人说，包括秦忆，倒不是她不把秦忆当自己人，就是因为当自己人才不想让秦忆面对林宇时，满是愧疚。
　　林宇明天就要回来。
　　半夜十点，许言睡不着，站在窗子口，已是十月底，天渐渐有了凉意，她披了一条披肩，虽说“春捂秋冻”，但自己毕竟是有孕在身，所以还是穿厚一点，虽说还没决定要不要，至少现在，那个小生命还稳稳当当的在她肚子里。
　　她望向窗外，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从远处走来，许言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从他们安然轻快的步伐中，不难看出夫妻间的相敬如宾。
　　几十年后她也会这样吧，可是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林宇还是……
　　许言不敢想，甚至和乔朗在一起时，许言脑子里都是林宇满目的绝望质问她为什么这样。许言觉得自己很恶心，一面享受着林宇给她带来的安定的生活，一面寻求着刺激和乔朗再续前缘，可是要她舍弃哪一个，她都做不到。
　　“许言，你这样的败类，有什么资格过得这么安逸！”她悠悠开口，咒骂自己，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波澜。
　　“妈妈。”林念文睡醒，爬起来上厕所，见到靠在窗边的许言，轻轻喊了声。
　　许言立马站直，瞬间收拾好心情，对林念文温柔一笑：“文文，怎么起来啦？”
　　“上厕所。”林念文说完，自己径直去了卫生间。
　　许言关上窗，在客厅等林念文出来。
　　文文真的很乖，一点也不让她操心，像吃饭、穿衣、上厕所这些事她都能独立完成。许言记得自己小时候，一直到十三岁了，还不敢一个人睡，任凭父母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更别提半夜上厕所，这种挑战心理极限的事，她到现在都还有点害怕。
　　林念文从卫生间走出，许言牵起她的小手把林念文送回房间，送到门口，许言停住，对林念文轻声开口：“文文，今晚和妈妈睡好不好？”
　　林念文高兴的拍手：“好耶，我最喜欢和妈妈睡了！”说罢松开许言的手，一溜烟地钻到许言房间，迅速爬上床，生怕许言反悔。
　　许言轻笑，也随后进入房间。
　　关了灯，许言抱着林念文，小孩子身体软绵绵的，许言都不敢用力，生怕伤着她。
　　“文文，你洗不希望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她轻声开口，毕竟文文是老大，二胎这种也得过问她，以免她不高兴。
　　“小弟弟？是不是像毛毛那样的？”
　　毛毛是楼下小夫妻的孩子，才三岁，林念文偶尔会去串门子。
　　许言点点头：“对啊，有人喊文文姐姐，还会有人配文文玩，还……”
　　“好呀，好呀！”林念文等不及许言说完，便急着同意。
　　许言哑然，随即轻笑出声，将怀中的女儿搂得更紧了点：“文文，你怎么这么乖，这么懂事，你这样子，倒让妈妈惭愧了……”说完喉中的哽咽声泄出。
　　林念文不明白惭愧是什么意思：“妈妈，你在说什么？”
　　“没事，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快点睡吧。”许言吸吸鼻子，帮林念文掖了掖被角。
　　林念文乖巧的不说话，小孩子没什么烦恼，不一会便入了梦乡。
　　夜深，许言依旧无法入眠，碍着林念文在，又不敢翻身。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一阵愧疚感涌上心头。
　　打掉吧，打掉吧，打掉吧……
　　心里的声音响起，许言痛苦的闭上眼。
　　反正没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现在打掉还来得及……
　　声音又响起，许言无法做到无视这个声音，可是这个孩子是她和乔朗的。
　　你和林宇一天不离婚，这个孩子就是私生子，你希望日后这个孩子抬不起头吗？
　　离婚！这个词的出现让许言惊住，不，她不能离婚，她也会留下孩子。
　　对！孩子她要，婚她也要！
　　得出这个结论，许言像是说服了自己，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一会，她的呼吸声变得缓和……
　　夜，那么长。

　　乔朗此刻坐在夜店的包房内，怀中温香玉软，眼神迷离。
　　和他一同的还有安伦和另外几个好哥们，见乔朗整晚黑着脸，只知道喝闷酒，不禁发问：“我们乔少这是怎么了，你家经济危机都解除了，还这么愁眉苦脸？难不成在女人身上受气了？”
　　“滚！”乔朗不悦的开口。
　　“哟，看来是真生气了，说说哪个女人这么不识好歹，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一定把她绑来，给我们乔大少认错赔不是。”
　　“滚！”依旧是一个字送给他们。
　　“别啊，说出来，哥几个帮你讨回来。”那人依旧不死心的劝乔朗开口。
　　安伦使眼色示意他适可而止，虽然他也很好奇，谁让乔朗这么不爽了，乔朗如果真是因为女人这样，那除了程然，他安伦还没见过，任何一个女人能让乔朗这么在乎。
　　“不会又是程然吧？”有一个人好死不死的开口，立马被乔朗一记眼刀，吓得噤了声，乔朗幽幽开口：“我说过别提那个女人的名字。”
　　“好，我错了，咱不提。”那个人举双手，表面上一副“我投降”的样子，但是嘴角丝毫掩饰不了的笑意出卖了他，转而又开口，“那个程然，不是和那个外国佬跑了，到欧洲做她的豪门阔太太了吗？怎么，突然觉得外国佬不对她的胃口，又回来了？”
　　“你再说一句！”乔朗一脚踢开面前的茶几，猛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煽风点火的肇事者。
　　安伦立马上前，安抚乔朗。
　　那人终于识相的不再开口，谁也不敢说话，一时间包厢气压骤降，门外律动的音乐还在响着，丝毫不能带动包厢内的气氛。
　　乔朗突然起身，往包厢门口走去准备离开包厢，一声招呼都不打。
　　安伦好心开口：“你去哪儿？”
　　他调都没调头：“回家！”
　　众人皆惊，他们没听错吧？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乔大少居然回家？
　　太不符合他风格了！
　　乔朗出了门夜店门的一瞬间，感觉世界都安静了，被舞曲轰炸了半个晚上的耳朵，终于在此时得到了休息，一时间，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一身正装，独自一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周围全是人，说说笑笑，显得他是那么突兀。
　　他自嘲的一笑，冷哼，这条街多久没好好走一遍了呢，他走了无数遍，怎么现在还是一个人？
　　他爱了十年的程然，在结婚前为了钱和外国佬跑了。
　　多可笑，钱！为了钱！他的身家居然还不能让世故的程然驻足。一个女人的心到底有多大，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满足？
　　乔朗不明白。
　　后来，再遇许言，许言居然也结了婚还有了孩子，可是论家世，年级，相貌，他哪里输给了林宇？许言不知道，当林宇作为投资方代表出现的时候，他心里有多难过，他可以允许任何一个人当这个代表，唯独林宇不行！
　　他的骄傲，怎能允许他在林宇面前低声下气？乔朗觉得，在和林宇详谈的那几个小时，比程然在婚礼前夕逃跑更丢人。可是为了公司，他不得不对林宇笑脸相迎，假意寒暄，那副嘴脸，他自己都唾弃自己！偏偏面对林宇那张置身事外的脸，无论什么事情都处变不惊的脸，只有许言搭话才会有点表情的脸，他看着就想揍。许言是他的，林念文是他的，现在又来一个孩子还是他的，他林宇的命好到让他嫉妒。凭什么他就可以和许言名正言顺地被众人祝福，而他一次又一次被甩，谈个恋爱自己居然是小三；凭什么他哪里都比林宇好，那个蠢女人就是不离婚，和自己在一起！
　　转念，乔朗又想如果程然没走，他现在和程然一定很幸福，也一定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痛苦的敲头，他和许言又该怎么办？她又一次怀上了别人的孩子，难道自己还要，委曲求全的等几个月，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他们继续以这种不三不四的关系生活下去？骄傲如他，他不愿意，他乔朗的爱情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为什么非要偷偷摸摸，况且他不敢保证，几个月的时间，许言会不会就此改变心意，放弃他。
　　乔朗愤愤不平地握拳，指节发白发出“咔咔”的响声。
　　“所以，这十一年来，我爱的跟别人跑了，爱我的也跟别人跑了，乔朗，你做人真失败！你就是个废物！”他怒极，一拳砸向身旁的灯杆，“不行，我已经失败了一次，不能再失败第二次，许言一定是我的，一定是。”
　　他单手握拳撑着灯杆，低着头，满眼的偏执和阴暗似乎快要和这黑夜相融。

　　隔天，林宇如约回家，许言整天都心不在焉，寻思着怎么和林宇开口。但偏偏公司有个临时会议，她加班到九点才从会议室出来，办公室已空无一人，她简单的收拾了下办公桌，拎起包就准备走，却被一股力量拉住，她看过去，神情不悦的乔朗正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放手！”她开口。
　　“太晚了，我送你。”乔朗温柔开口。
　　许言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说罢，便使劲挣脱开乔朗钳住他的手，但乔朗手劲大，许言一次不成，第二次更加用力的想甩开乔朗，却没成想，乔朗突然松了手，她来不及停下，心一紧，赶紧护住肚子，身体就随着惯性跌倒，半个身子重重的撞到桌子。
　　“咚！”一声，沉重的玻璃桌都被许言这一下向后挪了位。许言怨恨，双眼死死瞪着乔朗。
　　乔朗愣住，紧接着赶紧扶着许言坐下。许言痛苦地揉了揉被撞得最疼的手臂，暗自庆幸没什么大事。
　　“对不起啊，是我不小心。”他继续柔声说道，“哪里痛？肚子要不要紧？我带你去医院。”说罢，想抱起许言。
　　许言抬手阻止：“没什么大事，谢董事长关心。”
　　“你一定要和我这样说话吗？”
　　“我脏，董事长还是离我远一点吧。”许言起身，不愿意多跟他过多的纠缠，推开他就走。
　　“那是我一时气话，我当时真的太生气了，我……”乔朗想要解释，许言打断，“董事长说的对，我本来就人尽可夫，还劳烦董事长离远点，小心惹得一身骚。”她言语冷漠，不停诋毁自己，乔朗听着刺耳，不停地摇头，干脆上前从背后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不，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我口无遮拦，可是你别生气，不要不理我。”
　　办公室早以没了人，所以他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抱着她。
　　许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随机被自己压下，她没有回应他，任由自己被他这么抱着，听着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你不理我的这些天，我都快疯了，工作没心思，喝酒没心思，一心只担心你，我担心再这么下去我会失去你。”
　　她怔住，不得不说乔朗的诉衷肠让她一时间心软，但只有一瞬，只要想到他对她说“脏”，她就怎么也原谅不了。
　　良久，她叹气：“乔朗，你变了，以前的你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苦楚说出来，至少来说在我面前从来不会。我不知道现在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患得患失，可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所以你要放弃我吗？就为了你和他的孩子，你要放弃我？”他带着哭腔，将许言抱着更紧，似乎想把许言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不分开。
　　“本来就是错误，就别让它错得更离谱了，现在住手，对我们都好。”许言喃喃的说着，却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你一定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十一年前丢下你，所以你现在才来折磨我，许言，这样不好玩，我们能不能好好的？”
　　许言抿唇，慢慢地从他怀里挣脱，面对他：“这不是报复，乔朗，我的身份就是个错误，你年轻多金，有的是女孩对你趋之若鹜，为什么偏偏不肯放过我？”
　　“可她们都不是你！”乔朗失控大喊。
　　一时间办公室静默无声。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你冷静一下。”乔朗缓和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声音轻柔，生怕惊着许言。
　　许言迟疑，乔朗看出了她的担忧，轻笑：“你放心，我就送你到小区门口。”

　　乔朗果真只送她到小区门口，许言徐徐走回家，看着许言的背影，乔朗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
　　许言到家时，林宇正在林念文房间，哄林念文睡觉，许言不由得放轻了动作，自己去厨房倒杯水喝。
　　她站在厨房的吧台前，半杯热水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些，想起乔朗的话，不由得怔住，连林宇从房间里出来，出现在她身后都没发觉。
　　“想什么呢？”林宇从背后抱过她，许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一惊，差点被子没拿稳。
　　“啊？没什么，就是工作有点不顺心。”许言惶惶的躲开林宇的视线。
　　“工作太累就不要做了，在家休息休息，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为了我工作的。”他体贴地说。
　　“没事，过几天就会好的，在家里我也闲不住。”
　　他松开手，拿过许言手上的水杯，放在桌上，扶着许言到沙发坐下，茶几上赫然躺着一份她前几天的化验单。
　　她立马看向他，眼神复杂，看不清情绪。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这么粗心，掉在地上都没发觉。”他拿过那张纸，顺势在许言身旁坐下，“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啊？”许言被问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宇，她猜不透林宇在想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怎样回才最合适。
　　林宇继续开口：“爸妈一直想有个孙子，一直没告诉你，怕你多想。文文，现在也四岁了，这个小家伙来得也巧。”
　　“所以，你的意思是留下他？”许言不敢相信，林宇居然这么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个孩子，虽然她隐瞒了真相，虽然她也想把孩子生下来，可是一想到自己骗了林宇，歉意就油然而生。
　　本来她也有了留下孩子的打算，可是林宇对这个孩子的关心，让许言歉意更深，一时间突然想把孩子打掉，和林宇好好的。
　　“为什么不留下，正好给文文做个伴，培养她的责任心。”
　　“可是……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文文还小，我怕我照顾不过来……”
　　“小言，相信我，我们的文文已经足够乖巧到可以迎接她的弟弟妹妹了！”林宇不知道为什么许言有点抗拒这个孩子，但还是试图说服许言留下孩子。
　　“可是……”许言还想说什么，林宇竖起一根手指放到许言唇前，示意许言不要说话，“小言，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他吗？难道你忍心让一个小生命，连看见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离开吗？小言，这是我们的孩子，他的父母是希望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许言不敢开口，林宇那句“我们的孩子”，让她羞愧的抬不了头，她的丈夫如此相信她，她居然……
　　“今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林宇见她摇摆不定，决定不逼她，让许言好好想想，无论什么结果他都能接受，因为他们还年轻，因为有了文文，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尊重许言的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