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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XX什么的最讨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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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清风旷冷,却意外地拂来一阵香气。
越来越浓。庸俗而艳丽。
彩绸和着各色灯光将雕栏装点得富丽堂皇。轻衣薄衫的女子挥舞着丝帕或倚或坐,朝着楼下频送秋波,呼唤声声。掩不住的莺啼□□。翠缕轩,皇城第一销金窟。
一只烟紫色的帕子如蝶坠地,正落在一黑衣少年的脚边。少年俯身拾起,从鼻下撩过,眉开眼笑地向楼上的姑娘吹了声赞叹的口哨,顺手将帕揣进了怀里。引得姑娘娇嗔不已。
顿时,我感到浑身像干柴一般,瞬间点燃。
我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孛……小树公子,不上去坐坐么?”我在他身后温柔地笑道。
“不了,今日出来得不巧,改日定当专程前来拜访荷仙姐姐的美姿容。”少年自诩风流地冲楼上的姑娘眨了眨眼。完全没能领会人家姑娘冲他眨眼的“好意”。
“不就是没带钱么?只要小树公子你往大厅站一站,凭小树公子那绰约的风姿讨得姑娘们的欢心,说不定妈妈一激动就免了你的花酒钱呢?再不济,小树公子也可以端端酒杯刷刷碗伺候伺候姑娘洗洗马,哪个抵不了,花,酒,钱?”
说了这么多,繁树早就意识到情况不对,浑身颤抖着转过身来,对上我目光的一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唤道:“皇姐……姐!”
我阴恻恻地笑道:“小树,给你黄姐姐一个合理的解释。”
见他面有愧色,又嚅嚅嗫嗫,半天说不根毛来,我的怒火渐渐压不住了:“嗯?你说是不说?还是根本无话可说?!”
“小姐。”跟上来的莫染有些担心地唤了声。
面对我的质问,繁树还没来得及回答,闻讯而出的老鸨就插嘴道:“哎哟,这牙尖嘴利的小娘子打哪来的啊?小树公子来寻欢从来都是哥哥带的,也算是常客了,人家家里人都同意了,姑娘又何必出这个头呢?姑娘是小树公子的谁,管人家做什么?既然有了这么俊俏的后生服侍着,就该知足了才是。居然逮人逮到我翠绿轩来了!”神色傲慢,不愧是第一销金窟的门神,堪比宫中没有根的某种生物。
繁树闻言抖得更起劲了。原来,我弟弟不是天生神通无师自通的啊!我怒极反笑,繁树半点不敢懈怠。我深吸一口气,可惜一口气还没出去,一股巨波就涌了上来。既然忍无可忍,那么就无需再忍,我猛地从脚底扒下绣花鞋,直截了当地往他身上招呼。
“小小年纪不学好……调戏花姑娘的把式倒是学了个十足十!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事是吧?我让你们骗我……居然敢骗我!”我边使劲地抽他,边咬牙切齿地骂道,“别的也就算了,只这一点……只这一点,你们明明知道我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这个!你给我牢牢记着!”
繁树往前一步,我便追上一步,死扣着他打,不睬耳旁姑娘的惊叫和旁人的劝阻。忽然,一只手臂猛不丁环住了我的腰,繁树迅速抓住契机飞弹出去。我无法上前,脚却快脑一步狠狠地踹了出去,又一气呵成地扬起手中的绣花鞋朝他砸了过去。
“胆敢再犯,我扒了你的皮!”我叫嚣道。繁树挂着无数鞋印的背影隐没在了夜色里。我犹自怒瞪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盘算着如何给杀千刀的五哥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直到一抹青衫飘到我眼前。“小姐,穿上吧,地上凉。”清雅淡静的声音令我恍然回神。
莫染托住我的脚踝送进了绣鞋里。脚踝上短暂的温热,令我的心中产生些许异样。
我转身看向面色有些怪异的老鸨,她被我这一看,竟有些躲闪。我面无表情地走向她,伸手摘下两只耳珰递到她面前:“这耳珰映月生辉,故称‘明月珰’,应是价值不菲。我用它换翠缕轩一个承诺:再不许接待刚才那位公子。不知妈妈你做不做得到?”
“这个,姑娘知道,我们翠缕轩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老鸨立时双眼放光,却又迅速掩饰起来,故作纠结地绞着帕子。
“这是定金。”
果不其然,老鸨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露出惊喜之色,连连应道:“做得到,做得到!”就要伸手来拿。
我猛地收手,面带深意地看向她。
老鸨立刻会意,谄媚地笑道:“姑娘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姑娘就一定做得到,我翠缕轩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我冷哼,你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这句话只是等闲么?你们的道义标杆永远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钱。我并不指望以此来限制那两个家伙,不过是立个名目,赌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罢了。
想着,就要将耳珰交给她。
一只手忽然从旁刺里斜出,掠走了我手里的明月珰。筋节分明的指拂过我的手心,略微的酥痒。
我一怔。
我正想说什么,站在我身边的莫染却抢先一步,郑重地递给老鸨一……一锭金子!我双目霎时圆睁,看那大小一百两肯定少不了!我不知该说什么了,明月珰什么的,成色再好,也万万到不了倾城之价,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次全部付清。请凤十三娘遵守约定,不管是什么商人,信义都是立足的根本。”看着老鸨那双鱼泡眼霎时绽成金子的形状,乐不可支地收下金子,手舞足蹈点头哈腰只差下跪送行,我恨不得劈手将金子抢回来。可才刚刚伸出手在虚空里张了张,就被人打破了幻想。
“走了。”莫染握住我的腕,强行将我从金子跟前拉了出来。
莫染一松开我的手,我立马在他额前弹了个暴栗:“傻啊你啊,明月珰什么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钱!”
莫染吃痛地摸了摸额头:“在下身上只有那一锭金子。”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你逞什么英雄?让我把明月珰给她不就完了?”
“不行。”莫染又认真起来,“公主决不能和这种人长久地保有利害关系。而且,我想公主日后大概是会再送些饰物来交付后续金额。那些饰物既是公主的,就是皇家之物。皇家之物不能流落到这种地方。”
他是算准我没现钱了。我撇撇嘴,皇家之物么?那些皇子王爷,流连烟花之地时,赏赐的可不都是皇家之物?他们又什么时候忌讳过了?看着他略扬的眉眼、微抿的唇角,好想上前啃上一口,忽起了逗弄的心思:“现在会说‘这种人’‘这种地方’了?‘凤十三娘’都叫得出来,只怕你也不会是那里的生客吧。”
闻言,莫染愣了愣,随即面色爆红,急忙澄清道:“不不不,我不是……”
“不是生客,那就是熟客喽?”
“不是!我……”秋水般淡静的面容竟因慌乱而显得无比生动。我轻笑一声,看来我今天的“雄姿”不止吓到了繁树一人。
许是我的笑声让他知道这只是善意的玩笑,他很快定下神来,将意思完整表达出来了。“我有时会帮厨房、账房承办些采买收租事务,所以……市井之人……多少都认识一些的。”
看着他墨玉般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期许的目光,我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相信。我就是不相信这世上所有的人,我也相信你。”
莫染一怔。
“对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哦,是城外三十亩地半年的租金。”
“是官中的钱啊!那要怎么还呐?”我轻叹。
“公主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我笑:“三公子觉得我会让别人为我背负属于我的债吗?耳珰……还在你那吧。嗯,明天我会配齐一副头面给你送去,你把它拿到太尉府或御史府叫卖,就说这是今年宫中最流行的款式,再夸一夸它的色泽、质地让小姐动心。要是对方说这不值一百两金,你就明里暗里透露给她们知道,某某郡王府的小姐正挖空心思想寻得一副,奈何求索无门。我保证不日那一百两金子就会到手了。”
“公主……”
“哦我疏忽了,以你的身份不宜亲自抛头露面,派个机灵的小厮去吧。再不济当了也值些个银子,别让我觉着占了你便宜。”我万分真诚地拍了拍他的肩,径自回听风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