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爱浅影》心弦依依

6、要求

　　心蓦地柔软而疼痛，叶子域猛地握紧她的手，凑近她，旁边新铺撒的花瓣透着幽幽香气，将他的视线也扰的干涸。

　　苗语晨轻咳两声，凝儿触电般抽回自己的手。苗语晨将饭煲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米糊盛了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两碗。她瞥了凝儿一眼，终将目光停留在叶子域身上，一颗心似黏着成稠，道：

　　“花生芝麻米糊，水晶蒸包，你们慢慢用！我出去透透气！”

　　凝儿有些怔忡，苗语晨话语里的僵硬与疏离，那样明显。她如何感觉不到。正想着，米糊的香气却是攫了她的心神。叶子域的声音入耳，似是有种化繁为简的魔力。

　　“乖乖地吃饭，不许想别的事情！”

　　凝儿就势吞下了叶子域送至唇边的食物，笑眯眯地说：“还是米糊好吃，和水晶蒸包也是绝配！小斯，你也吃啊！”

　　凝儿不知道，她大快朵颐的表情与专注对叶子域来说，是怎样的触动与着迷。

　　用过餐的凝儿，神情自在而满足，叶子域将碗筷并到一处，拿着手帕正要为凝儿擦去嘴角的饭痕，凝儿一把夺过，侧头草草地擦拭着，含羞着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叶子域看着凝儿的目光似带着重量，声音有着久远的意味：“你说，纸巾太硬，手帕肯定会柔软很多。”

　　“我是这么说的？”

　　凝儿不解地开口，突然，她眉头微蹙，偏过脑袋，用鼻子只匆匆一嗅，便嘟着嘴说：“药又来了！”

　　庭院里的情景似绵柔的针，将苗语晨面庞浮出的微笑也刺破。她的脚步渐渐逼向凝儿，凝儿倏然起身，说：

　　“我想一个人吃药，你们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说着，她便进了屋，像往常一样，她落了门闩闭了窗帘。她将药倒进门后的盆栽里。

　　或许看不见，快乐才会如此简单纯粹，没有复杂的色彩和轮廓。

　　收拾妥善后，她走出了屋子，叶子域迎了上来，将两块奶糖放进凝儿的手心，柔声道：“很苦吧？不过按着惯例，你可以提出一个小小的愿望了哦！”

　　“任何要求都可以吗？”

　　看着凝儿欣喜而向往的眼神，叶子域心里酸楚难言。

　　每次喝下苦苦的药汁，可以向对方索取一个愿望。这是仅属于叶子域和柳凝儿的惯例。

　　却在此刻，再次提出时，勾起心中对得而复失的恐惧与战栗。

　　“那么，我想下碧波岩，我想回家！”

　　过去的自己，应该是有家的吧？尽管妈妈很少跟自己说家里的情况，也很少提及自己的父亲；尽管“家”这个概念，在凝儿的心底已近一团模糊，她依旧想要回去。

　　“不行！”

　　苗语晨出声阻止着，她不敢想象若是触景生情，柳凝儿记起了过去，要怎样面对叶子域，会不会像他一样，不顾一切抛下所有。

　　清晨庭院外，叶子域对她说：“如果柳凝儿都记起来了，我会带着她远离这里，重新来过！”

　　叶子域的脾性，她最是清楚。

　　她有一瞬间的心慌，柳凝儿恢复记忆之前的时间对她来说，犹如在夹缝里火急求存。然而，这样缜密这样用力，是不是真的可以为她的爱情赢得一丝生机？

　　叶子域已牵了凝儿的手，定定地说：“好，我陪你！”

　　他们绕过苗语晨的身边，逐渐拉开一丝距离。阳光似晃成一片一片，曳在他们身上，那样的纯美和静。突然苗语晨喊住他们：

　　“表哥，这个季节没准什么时候就下雨了，你病刚好，万不可再淋雨了！你们在前面等我，我回去拿雨具！”

　　凝儿身形一顿，回头冲语晨笑了笑。却发觉叶子域的脚步越来越快，气息间也满是仓惶。

　　他拉着凝儿上了车，踩了油门。

　　凝儿焦急地说：“小斯，语晨还没来呢！”

　　叶子域不作言语，气氛有些凝重而窒闷。凝儿抿了嘴唇，车内似浅还浓的香气仿佛化作一股戾气，欲将她塞会那个千回百转却怎样都挣不脱的梦境。

　　车子逐渐趋近平稳，叶子域从后视镜里看凝儿，见她闭唇不语，愁眉未展，问：“凝儿，在想什么？”

　　凝儿淡淡地咧开一个弧度，有些心不在焉：“没事，只是有些晕车。”

　　叶子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他开口安慰道：

　　“累了就闭眼休息会儿，什么也不要想。那是你的家，没什么可紧张的！”

　　是啊，纵使万一的情况发生，他也会在她身边，会坚定地带她离开这里！

　　凝儿轻轻地点头，靠着后座小憩。

　　车子在雪津小区停下，叶子域将凝儿扶下车，两人没走多远，便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喊：

　　“凝儿！柳凝儿！”

　　两人转身，叶子域对着来人点头致意，凝儿微微有些歉然：“对不起，请问你是？”

　　叶子域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她叫王筱仙，是你大学时候的闺蜜。”

　　叫做王筱仙的女子奇怪地望着两人，尤其是看到叶子域牵着凝儿的手，眼神微微有些发愣。她慌忙转目，手指在凝儿眼前晃了晃，不觉惊呼：

　　“凝儿，你真的……”

　　叶子域用目光制止她说下去，王筱仙的眼神一时有些飘渺无定，她试着转开话题：“凝儿，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话剧团让我负责策划一期活动，我想去我们经常去的小土坡找找灵感……”

　　话音未落，叶子域便制止道：“凝儿现在不方便。”

　　凝儿摇摇头，恳切地说：“小斯，你让我去吧，你陪我就是了！”

　　从苗语晨坚决反对她回家的态度可以看出，那个家，应该有着难以言喻的沉重。那个梦境已经那样压抑，但凡有一丝可以喘气的机会，她又怎舍得放过？

　　小土坡位于市立中学的后面，由于处在郊区，很多土地都还未被开发，这个数尺高的小土坡也一直保留至今。筱仙扶着凝儿，边向坡上走边说：

　　“凝儿，记得我们上学觉得心情烦躁的时候，都会来这里。有时候还会大喊几声。那时候我可喜欢看你跳舞了呢！”

　　“跳舞？”

　　筱仙笑着说：“对啊！那时候你最喜欢柳阿姨给你买的那条摆裙，你就在上面转啊转啊……”

　　“别说了！”叶子域沉声打断她。

　　凝儿松开王筱仙的手，往前迈了两步，小心翼翼地转了两圈，笑着问：“是这样吗？”

　　王筱仙拍手欢快地喊：“对对，再快点再快点……”

　　柳凝儿试着接上每一个圈，缓缓地旋转。她着一身红色镂花毛衣裙，外面的白色大衣似是罩在裙瓣的一层耀目的纱，随着她旋转的速度愈来愈快，裙摆开始漾起齐整炫目的弧度，鲜明而有层次。

　　叶子域就这样看着，凝儿闭着眼睛，似是心中的重心不倒，身体便不会失衡一般。她的嘴角扬起最开的弧度，发丝在风中柔软而随势，脚尖轻触，带起的丝丝尘土紧跟她的节奏，也似带了梦幻的颜色。

　　直到王筱仙轻搡他，叶子域才回过神。

　　王筱仙问：“凝儿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你们那天发生的事，还有你妈妈说的话……”

　　叶子域沉沉地点头：“她都不记得了。”

　　王筱仙的眼神蓦然变得轻松：“或许这样，对她才没那么残忍。”

　　叶子域在她的身侧，王筱仙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的语气里颇含担忧：“你准备怎么办？还不准备放手吗？可你们明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