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花/剑道〗满阶红叶暮》雕骨刻花

2、第 2 章

　　那日天气并不好。
　　雾濛濛的阴霾中裹挟著一小片一小片细碎的雨珠，紫白色绘著小花的伞被撑起，陌衍道和玖夜雨的距离却隔了将近三尺。

　　似乎确认那是个更為合适的距离。
　　陌衍道的伞偏青色，背在背上的花枝被风吹来的小雨润湿，浅粉色的桃花儒上水珠，像是刚从树上折断一般。

　　悠悠水色，渺渺天青。
　　若是一路那麼走到天都镇里面，也不过是一次单纯的外出踏青。
　　只是还未走入镇子里，水汽里就夹杂著一些让人完全不想懂的东西。在地面上蔓延开来的暗红，腥气被雨水打的湿冷，玖夜雨皱起眉，同陌衍道对视一眼，而后两人默契的散了开来，从不同的方向走了进去。

　　与上一次来到天都镇的风景不同。
　　那时虽有人身患瘟疫重疾，但却仍旧有几分生气。而此刻除了雨水劈裡啪啦的落地声却再无半分生息，恍若一座空城，不闻人声。

　　玖夜雨绕开破旧的屋子。
　　那屋子上面留有焦黑的痕跡，就像是大火过后被雨水淋湿了一般，被湿气覆盖去的焦臭味和水汽里的腥味混杂在一起，那种名為死亡的气息让他著实不太好过。
　　虽非悲天悯人的性子，但总归就里的，他的针多用於治病救人，而不是杀人。自己救过的人被别的什么人给杀了这样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容易触怒到他，儘管现在并不确定是否事实如此。

　　玖夜雨深呼吸了口气。
　　他继续前进，那些破败的摊位在大雨中显得恍惚了起来，就像是隔著伞，隔著水幕的两个世界，没有色彩，好像整个天都镇除了同他一道前来的陌衍道，已经没有其他的人还存活著。

　　他那麼确认著，眉头深深的皱起复又回覆。
　　朱门半掩，屋簷上折断的箭支没了生息，不用推门就那麼侧过身体，映入眼帘的光景同他想像的没有太多区别。

　　那老人胸口裂开一条口子，仿佛能透过那刀口看到背后墙壁的光景。
　　桌子上的碗裡还留著些许食物的残渣，边上是个未刻完的木偶，做工粗糙同他收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碗口上，满是刮痕的碗口缺了角，尖锐的部份刺得他手心疼。
　　他拿起木偶，没能刻完的木偶表面显得粗糙至极，但和送他的那个木偶又有所不同，他手裡的木偶充其量是有些像他，但这个木偶面容清晰已有八分相像。

　　玖夜雨握紧了手裡的木偶蹲下身去，他的掌心贴合著老人不甘心睁大的眼睛，然后替他缓缓合上。他可以想像究竟是怎麼变成此刻的一幕，整个口腔里全是铁銹味不断地加深扩大。

　　老人边吃东西边小心翼翼的刻著手裡的木偶，仅仅是因為他免费替老人家治了病。
　　然后不知道是谁闯入这个镇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对著一个并没有反抗能力的老人下手，冰冷的大刀就那麼捅入人心窝，艳红艳红的顏色洒了一地。

　　他还记得老人乐呵呵的和他说，他没有儿子女儿，一辈子一个人，却在终老的时候遇到他那样好的大夫，真是幸运之极。那时候他没曾多想，只是就著閒著无聊和他扯了很多曾经到过的地方，看过的光景。讲述万花谷晴昼海，敷衍著总有一天会带他去看。

　　他回谷后却忘记了这件事。
　　看过的病人太多，通常治好之后便不会再花心力。
　　如今他却觉得脸上像是被抽过一巴掌似得火辣辣的疼，鼻尖发酸。
　　他并没有记得别人，别人却如此记掛著他。刻著他的木偶，像是将他当做儿子那般的思念著，某日他能带他去万花谷走一遭。

　　或许老人也曾经自己去寻过。
　　只是不得门而入。

　　老人有些模糊的面容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失望的神情或是期盼的神情恍惚间都在他面前跃过，他用力的抿了抿唇，牙齿摩擦著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将老人抱起，他希望生前来不及做的事，死后尽可能的弥补一些。
　　虽然他知道这种时候做什么都是晚的。
　　人死如灯灭。

　　“……谁？！”

　　就在要出门的那一刻，屋子的裡间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被弄翻了一样的声响。
　　玖夜雨眯了瞇眼眸，旋即将怀裡的老人放到一侧的椅子上靠坐著，指尖划过腰间那隻白玉色的笔，推门而入。

　　那是一个唐门。
　　一个浩气盟出身的唐门。
　　标誌性的面具和浩气盟独有的亮蓝色，让玖夜雨一时莫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於此。接著就反应过来，冷笑一声。

　　莫不是浩气盟的某些人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特地让一个唐门来此，而后……
　　他环顾四周，里墻被损坏了一大片，刚好够一个人走。他打量著那个唐门，蓝色的衣服被血染过后透著一股子的腥味，没有面具的那半张脸上明显的有一道划痕，衣服也多处破损像是刚刚酣战结束。

　　本来武林中人打打杀杀的并不见奇怪。
　　然而出现在一个普通百姓的屋子里，霸佔著别人家的床，那屋子的主人又死於非命。

　　玖夜雨扬了扬唇角，看著床上昏迷著偶尔抽搐几下将被子枕头弄掉了一地的唐门，笑意又冰冷了几分。

　　“我正愁著找不到仇家是谁。”
　　“你倒是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