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狐姬》安陌染

25、第25章

　　窗外的天色已然几近全黑，还透着最后一丝太阳的明媚的余温。这间屋子有着特有的熏香，因是懂香之人所调试出的气味，极为清淡恬适的气息，仿佛是专门为病人调养所搭配的一般。
　　师父好看的眉眼在半昏黄的灯火下，更具有吸引力。他替我半撑起背，吹了吹药，就要将药送进我嘴中，我却扭头拒绝。
　　他一愣，浓眉微蹙“辂儿，和师父耍小性子么。”
　　我眼里浮起氤氲“师父，辂儿被骗了这么多年，从小每日吃着本以为用来治病的药，不敢有丝毫怠慢。可实则，竟然是致菠··让辂儿这样死了也罢，辂儿不愿再吃药。辂儿再也不愿相信任何人了。”
　　他定定的注视着我，瞳仁在一颤一颤的灯火下，似乎也在一同打颤一般。他喃喃的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手底下替我隆起鬓边的碎发，随即自己饮了一口。
　　我正疑惑着他这一举动，
　　我被这突然的动作一惊，呆愣在那里。看着他喂完药离开的背影和邪魅的笑意“辂儿好好休息。病才好得快呢。”他一顿“明儿，师父再给辂儿喂药。”
　　我嘴中嘟囔着混蛋师父，却被方才的一闹，似乎是有些困了，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好在这一次，并未再做诡异的梦，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外面的天空依旧一团漆黑。
　　我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向外面张望了几眼，却突然听到些人的声音，似乎是在低声交谈。
　　我心中一疑，却听似乎是师父的声音“似乎，是把她认成娘亲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距离稍远“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会那么心狠。他与莫伊姬，好歹也算夫妻一场，莫伊姬待他情深意重。可他却···”
　　“只是莫伊姬，也并非糊涂之人。”
　　“的确，她虽离世，可倒也想的周到。现在找到了辂儿，莫伊姬的一桩心愿，亦算是了了”师父口气坦然。
　　存夫人声音严肃“只是当下，茹鼐玉的另一半，还没有任何下落。封印在无极塔中的那块，又是被很多人虎视眈眈，我在悯虔寺寻得具影剑之时，就曾听说悯虔寺有人暗藏密道，用来破咒。这件事似乎，还惊动了朝廷。”
　　“看来，无极塔，终究逃不过这一劫。我所担忧的是，一旦无极塔咒印被冲破，恐怕会引发更大规模的灾难。”师父隐隐含忧。
　　“茹鼐灵玉，传闻被凡人拥有，便可颠倒乾坤，称王称霸。一定会有多方势力，因为争夺此玉，而起杀戮争夺，那便会是乱世之始啊。”存夫人口中一声叹“除此之外，那密道横过暮烟城地底，如若真是用来破咒，那一定有相当强的力量从中聚齐。那么，它所产生的破坏力，足以让整个暮烟城，瞬间化为灰烬。”
　　两人声音都因为这番沉重的对话，忽微了下来。
　　师父声音骤然响起，含着一丝坚韧“我会尽力守护无极塔，守护天下生灵，这是我的宿命，我亦因此而生。”他一顿“眼下，只希望辂儿能快些恢复，辂儿他，是我眼下最想要珍惜。”
　　我心头一凛，奇怪的感觉遍布全身，蔓延开来。
　　那女子声音带着几分疑惑“我第一眼看见你的徒儿的时候，便知道她身份特殊。”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有一件事，我并没有当着那丫头的面讲出来，是怕她承受不住。”
　　“夫人，此刻但说无妨。”
　　“她不仅是从小被人下药，控制气息。她颅内，有一颗用来镇住记忆的银针。将她部分记忆封印起来。”
　　师父的声音有些震惊“怎么会这样？”
　　我手中的杯子，滚落至地面，发出清脆的碰击声。我慌忙俯身捡起，门外传来师父的声音“辂儿，你没事吧。”
　　我暗暗清桑，佯装一切如常“没事，我方才醒来觉得口渴，不小心掉了杯子。”我又补了一句“辂儿没事，师父也早些歇着吧。”
　　可屋内的我已然瘫倒在地上。胸腔似乎被剥夺了空气，闷的厉害。

　　五岁前的记忆，我是没有的。爹爹曾说起过，我在五岁时曾被一群匪徒绑架，救回来之后便是大病一场，高烧不退，虽然保住了命，却便失了忆。
　　那么，那颗银针，是在那个时候···是绑架我的人么。他们，又究竟是谁？为何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要使用银针···
　　我的心，在一刻不停的颤抖。
　　藏在我身上的，究竟还有多少可怕的秘密。
　　第二日晨，我起来的格外早。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事，所以也睡不踏实。
　　存夫人的居所在山脚处，春日的气息更加浓厚些，院子里铺着灰色的青石板，几颗有三四人粗壮的树遮蔽着房屋，将所有屋子笼罩在一片阴翳之下，显得格外闲适自在。
　　我的身体在存夫人的调制下，恢复的极快。师父在第四天来接我，他说，这两天去了趟无极塔附近，顺便去了趟悯虔寺。
　　我一惊，问了他颜家的人是否还留在那里。他说，颜夫人的祭日过了之后，颜家人都回去了，只不过，颜家的老夫人似乎还在。而且，前几日，颜家人因为小姐的莫名消失，在寺内外折腾了个遍，也没有结果。连颜家的管家都赶过来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飘忽：北辰王同世子也在悯虔寺。
　　我想起鸠铭告诉过我的话，看来也是为了悯虔寺的密道和符咒而来。
　　又是无极塔，茹鼐玉。
　　存夫人给我带了几大包点心，说是回去的时候好解馋。嘱咐了师父在前门等我。
　　可我却在门口处，遇见了一个人，一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那一夜，那个乞丐。
　　他在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开口“公子，别来无恙啊。”我回头见他看着我的目光深邃叵测。我微微一笑“可巧，竟在这里遇见你。”他眼睛半眯“来寻个老朋友。不知公子的剑，可用的顺手？”
　　“劳烦您关心，还算不错。”
　　师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辂儿，这里。”他向我挥手。
　　“老夫就不叨扰了。只是老夫想提醒公子一句，刀枪无眼，可别让不该接近的人接近。否则，误伤了谁，都是不好的。”
　　我步子一抬，口中道“还劳您费心了。”
　　回到山顶之后的修炼，因为身体的恢复而变得轻易了许多。
　　自从恢复了气息后，我有一种寻找回真自我的强烈感受。自小性子冲动顽劣，如若不是碍着身子气力不足，恐怕已经闹翻天。而现今，师父调教出的最好的功力，便是轻功。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我已然可以在竹林的中上段轻盈翩飞。但相比于师父来讲，任然要逊色很多。师父只告诫过我，不要擅自飞去上次那片云海之处。我因上次的意外，对那里产生了恐惧，自然不会想要去那里。
　　除了白日里的习武之外，我暗中也有的我的小动作。我会乘着晚上师父睡着之时，溜进后院池塘旁的书房。
　　那是这里唯一一件书房。我怀疑那本他再未提及过的书，或许就藏在某个角落。即使我在这里修身养息，我也不能停下了实现我的目标的脚步。
　　值得庆幸的是，书房朝阳的方向总算是发挥了大的效用。因为向阳的缘故，每当逢着月色清亮的夜晚，月光同池塘中反射出的光亮便可将屋子照的亮堂许多。但储存在这里的读物，大多是些武功秘笈读本，我费了几夜的功夫将整件屋子几乎搜了个便，也没有寻得那本书的踪迹。我懊恼的坐在书架间，思索着该如何是好。心中突然一亮：难不成，那本书在师父的房间，由他贴身看管？
　　想要乘着他安寝之时去偷这本书的想法很快转化为行动。
　　我用了轻功的气息移动法，将脚步所发出的声音降至最低。师父的房间稍大，中间有屏风作为隔断。他的床安置在在屏风之后，半面倚墙的书架却在屏风之外，这与我来讲，可是避免被发现的又一大福音。
　　果不其然，那本书就在书架的尽头。我一阵狂喜，将书轻轻揣入怀中。正欲离开，窗外突然闪现的白光划破天际，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唤了声：师父！
　　我朝了他的床铺的位置奔去，却中途撞上了一个墨兰香
　　他立在我面前，犹如一尊雕像一般俊逸的面部轮廓，映照在来自窗外溢入的光芒下。那一瞬间，我清楚的感到，心脏跳动的动作，分明的漏了一拍。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扑入他的怀中。
　　一双温热的手在雷声轰隆而至之前，捂住我的双耳。我紧闭着的双眼，感受着属于那双手所传递至我的心安。
　　我还未来得及回神，身子便是一轻。而下一瞬间，我已然同师父躺在他的床上。
　　我迟疑着看他，一道闪电再次划破天穹。我下意识的将头藏进他的怀中，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他用力的环住我。我能够从相触的身体感受的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声。
　　他说话间，呼出的气息有着属于他最独特的气味“辂儿，答应师父不许轻易离开好么。”
　　我点点头。
　　可是，很久之后，我总会回想起那个打雷的夜，我无心间做给他的承诺，终究被命运撕扯，飘零不见。
　　窗外雨声淅沥，伴随雷电而至。他怀中是那样的温暖心安。
　　我开始害怕，我会对这个人，对这个怀抱上了瘾。
　　当我醒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我犹然想起今日似乎是要开始剑法的学习了。
　　我正要飞奔而出，怀中似乎有什么异物，拿出一瞧，原来是昨夜里偷来的书，遂赶快回屋去将其藏起来，提了剑便入了竹林。
　　还未飞多远，却见前方竹林晃动，剑刃与风协奏的声音呼啸而至，周遭的空气如同被施加了某种力一般，变得极为锋利。
　　我心中暗惊：好大的气场！
　　待我走进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师父手握一柄看不清具体形状的剑，几个简易招式，竹林便簌簌作响，随即一阵劈啪声，放眼去看，只见有二三十根碗口粗细的竹子已经拦腰折断，及二连三坠落地面。我心中恶寒，原来，这里的空地是师父这样拓出来的······
　　我跳至师父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师父。”
　　他收了剑，回头看到我的第一眼满是柔情，却很快敛了眉，“辂儿，从今以后，检验你功夫是否到家的唯一标准便是，打倒我。”
　　我惊呼声脱口而出“啊？！”我走近他，“师父，你何必要让我们师徒相残呢？多失人性的激励措施。”我摇头摆手“不妥，不妥。”
　　他眼神微睨“辂儿是想忤逆师父的意思么？”我口带娇嗔的摇了他的袖子“好师父，要辂儿对待恩师指剑相向，辂儿下不了手。”
　　“哦？”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邪魅“真的对师父下不了手么？”他佯装思忆“那可就奇怪了，我这耳朵上和手腕上的伤痕，是从何处来的呢？”
　　我心中不安的眨巴眨巴眼，“哦、哦、好！。”我一顿“师父所言极为有理，辂儿听从师父的便是。”
　　他颇为得意的覆上我的头“这才是师父的好徒儿。”我悻悻吐舌，眼神却留意到了师父手中那把特殊的剑。
　　我口中一疑，“师父，这是···具影剑？”
　　他细细的抚摸了几乎不可辨识的剑刃，“嗯，没错。辂儿，这是我曾向你提起过的具影剑。”
　　只见那把剑，通体透明，不参一丝杂质，但其锋利比起一般铁质刀剑来说，恐怕要略胜一筹。那么用此剑杀人几乎无影无形。具影剑之名，我曾隐隐约约听人提起过，如今，在这把剑的面前，我才真正见识到它令人震撼无比的魅力，难怪天下之人，竞相追逐此剑。
　　我猛然想起在悯虔寺遇到师父之时，他曾说，在寻找这把剑。口中疑道“师父是在悯虔寺何处找到的那把剑？”
　　他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辂儿，悯虔寺，有一只远近闻名的水井，你可知道？”
　　我狐疑着点头“不错，悯虔寺，正是因为那眼井而备受香客青睐。据说那眼井水在月圆之夜，会有奇光异彩出现，并且那眼泉水，饮之，清凉爽口，还能强身健体，百病难侵。也有流霞仙水的美誉。”
　　我若有所悟“难道这把剑，藏在井中？”
　　他含笑“不愧是古灵机怪的辂儿，正是如此。我是在月圆之夜，凑巧发现这眼泉的异常，凭着直觉，我感到具影剑，一定藏在井水中。”
　　我得意到“原来，那口井之所以会有诸多异象，全是得益于此仙剑的缘故。”我扑哧一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它如今在我的师父手上。不知那些还在喝那口井中的水的人，能否尝得出异样呢。”
　　师父轻拍我的后脑，又是一阵笑。
　　我望着他眉目随着笑容跃动的模样，突然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