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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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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陈少茂更清楚自己与骆驼之间的差距,我又对着骆驼的画自顾点评了老半天,结果等我说到口干舌燥时,往边一看,这厮已经睡着了,我顿时感到一股无言的疲惫打心里翻滚冒泡,一时间有点落寞难诉。
已经很久没有想将所有知道的东西倾倒出来的冲动了,不过青少年确实不太喜欢被话唠,就这么一着就把他弄睡过去了,让我瞧得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将风扇固定好后,踮脚走出门外。经过婆娘家门的时候听到一阵吵骂声,又刺耳又难听,特别婆娘尖叫的嗓音隔几条街也是能听到的。我就想她平时有事没事总把别人的闲事管上一把,现下轮到她被那个烂赌好酒的丈夫给打了。这些年里,我不知听过他们夫妻打架似地争吵,有时候婆娘还被丈夫打到出门躲到别户人家里。
每当那时候我又觉得婆娘可怜得让人酸牙,记得上一年她被丈夫用酒瓶打破了头,却死活也不肯去医院看,识她的人都劝说,却闻她说:“不不!我好了他得把我打得更惨,没必要花这笔冤枉钱了。”有人咂舌说:“可你头都破了,要是有个不殆你怎么办啊?”婆娘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说:“那才好。”
婆娘这家子是有一个女儿的,不过几年前嫁到城外就没有再回来了。我有幸一睹婆娘女儿的风采,大龅牙,面黄肌瘦,一脸傻相,但性子顶好。至于不愿回来我想很大原因是家庭问题非常严峻,天天挨饿不止,还得挨两个大人的揍骂,是个人的话也想着跑到地球另一面再也不回来吧。
走出街巷左右张望,正巧看到住在街尾那里的少年跟他家的猫往街里回去,手里捧着一张半米长宽的木板,一双清丽冷艳的眼眸堪堪从我身上掠过,便又收回目光,渐行回去。
随他身后的金毛猫倒是乖巧,停在我脚边蹭了蹭,“喵~”的柔柔叫了一声才摇晃着尾巴离开。
自个儿就在街口闲闲的待到天边沉暗下来后,在听着陈少茂杵在门口朝这里高喊的声音,有些乏闷的转身望去。陈少茂立于朦胧的灯光下,瘦削的面容投下阴暗不明的光晕,他撑着门边,半个身子往前倾,目光却是一直看着我。
我静立不动,他便朝我走来。
“怎了?”他问。
我说:“从远处看,我发现你长得真不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家或是喜欢你的孩子啊?”
他把手枕到脑后,很是自负说:“喜欢我的人多得要排到大西洋去才行,嗯,那些情书堆到家里都是,上个星期才清理一堆拿去扔了......”
“真受欢迎。”我截住他还夸夸其谈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那么,接下来给你一个重任。为了让你从生活中获取更多灵感,请你好好跟人谈一场恋爱啊,少年。”
“啊?李立联你说什么?”他掏掏耳朵,满脸吃惊地摆起手。
“恋爱吧,少年。”
因为我说的这句话,接下来我一直被陈少茂“你开什么神经笑话啊?”、“你凭什么要我这样做啊!”、“你谁啊李立联......”给轰得耳朵嗡嗡作响,我砸吧着嘴说:“你都说了,我叫李立联,谢谢。”
他顿时揪着脸愤愤地拍桌说:“说清楚!”
我懒懒地瞥他一眼,倒了一杯冷水就坐到竹榻上,咕噜喝了两口,感觉心神都清爽了我才和气地说:“这没什么是吧。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谈上好几场热恋了?好吧,这个解释不太合理的话,但这是我目前得出的能让你一下子红名的方法,能最大程度激发你的潜能,陪你半年了,也不见你多长点本事,真是羞人呐。”
陈少茂夸张地哈了一声,拖长得厉害的尾音听上去有点嘲讽的意味。我晓得青少年叛逆期都是这个阴阳怪气的模样,也不多加责骂,倒是放柔了声音跟他说谈恋爱的好处。
至于真正的想法我暂时不想跟他说。
我手头上有一个NW公司明年四月初举办的画赛的名额。NW每三年就会举办一场全国性的比赛,每个地区只有五个参赛名额。说来这个名额还是三年前一直没使用的资格,现下我想让陈少茂参赛,还要让他具有赢得冠军资格的能力,为此我不得不加快激发他能力的进度。
对NW所举办的画赛,这是生存在艺术界的所有画手最为关注的一个热题。
陈少茂要红名,就要红得光光彩彩的,这算是我对他的一个期待。
“好啦,真没坏的事儿,不要想得要杀你全家那样恐怖好不。”我摆摆手说。
他龇牙咧嘴,恨恨说:“屁!我谈毛恋爱啊恋,去死李立联!”说完,甩手气呼呼地坐到我旁边,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面颊还略带胭脂色的红。
我将杯子搁到榻上,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说:“想不想成名?”
“这个还用想吗?”
我收回手认真说:“竟然不用想,那为何不考虑我提出来的方案呢?你知道你画技已经无法再提高的原因吗?之前我一直不说是觉得还不到时候,但现在你正陷入关键期,是跨过你自身的障碍还是停留在这个水准做一个不上不下的画手,这点你也该思考一下。”
他似乎被我掷出来的话给唬住了,整张脸的神情难得露出凝重沉思,我瞅了瞅,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唏嘘,总显得自个心情有点复杂。
等他把话消化得差不多我又接着说:“我说过你有极高的艺术才华,但问题就在于你现在没有完全展示你的才能,知道为毛么——艺术者也是人,竟然是人的话也就表示具有七情六欲,你的眼里饱含了许许多多的感情,唯独没有爱。一个成功的艺人他首先要具备的第一情感便是爱。你的画出众,你下笔准确,这就是你的天赋,但画中没有爱的话,这会是缺憾。”
“你替我想那么多,那你自己呢?”他冷静下来说。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问法不太恰当,而且对于自身所剩余的资源来说,也没什么可用之处,再怎么想自己也不如替别人想的那样来趣。
陈少茂是我现在所拥有的可以雕琢的玉石,弥足珍贵。在这条破旧的小街道里,有一个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人已经难得了,我也没有太大的奢望。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半年前在市区遇到的一个算命老伯。
我刚经过他摆的摊档,就被他“哎哟”一声给吓着,猛地回头看去,他正一脸期待的目光直直望着我,套在身上的道服搭配着内里的背心显得不伦不类,活像一个搞传销的怪人。
我好声好气地说:“老伯你看我适合搞传销吗?”
他怔了怔,一脸“你说什么啊,怎么我听不懂”的疑惑表情,见我抬脚,二话不说,直拽住我的衣服,扯开我问的问题说:“你看我像什么呀——啊啊!等等嘛,我说我是算命的啦,小哥你给我个老脸等等行不......”
我被他拉扯得厉害,衣服都被拉下到胳膊,路过的人更是用着古怪的眼神打量我们,我很无奈地拉开他的手,整理衣服,一边说:“行行行,你说你说,说完我还要赶回去。”
老神棍说:“小哥你命中带煞,注定得克死一个人才有解。但好在生在春里,稍减了戾气,按理说嘛,你的春天要来啦,在外面多几个情妇也无伤大雅,不过须记,你煞气重,别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折腾掉了。”
料想我听完这番话后脸色变了几变,不然老神棍也不会自鸣得意的鼻孔朝天,好似说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我回过神来往窗外望去,夜幕已悄然而至,橙黄通亮的灯光透过细缝掷在地上形成一条光柱。而趁我出神之际把竹榻占为己有的陈少茂又是一番大睡,放在胸口上的左手还握着闪亮不停地手机,就在我想抽出他手里的手机时,一直被我闷在裤袋里的手机一下子大叫了起来,把陈少茂从睡梦中给惊醒了。
我顾不上他,离开竹榻往门口走去,再回头看向睡眼惺忪的人,知道他不会跟过来也就杵在大门前,边玩着门锁,边接听电话。
“喂,你好,我叫李立联。”
电话那头静了会说:“啊嗳?是我啦叶阿姨。”我拉开电话瞧了瞧屏幕,确实写着叶阿姨的名字,刚才接得有些仓促,也就没看显示人,我点点头说:“哦,叶阿姨啊,有什么事吗?”问完这句话我顿感不好。
随即便听她在那头说:“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吃好睡好,你一个人总是在外,我跟叶叔很是挂心的呐~多回家来看看我俩老,我就高兴了。”我苦笑的扬扬嘴角,看着厅里不知在搞什么的陈少茂分心说:“我有空就回。”
“嗯,那就好。”叶阿姨接着又说,“你叶叔一个朋友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了,今年二十三,我也见过她,性子挺好的,又会家务,又能干,你要是想跟她见见面,我就帮你们约在明天,多交一个朋友也是可以的,怎样?”
我早该想到叶阿姨打这通电话过来就为了给我安排相亲的事宜,要是我说不去那就是不给面子,即使是个不情愿的事也得含着嘴里的苦笑着说“可以”两个字。得了我的答应叶阿姨说话的语调一下子轻快了起来,比之方才小心翼翼地试问让人舒服些许。
挂上电话后在门口干站了几分钟,摇摇头将手机重新塞进裤袋里,就抽了一根烟。嘴里满满当当的烟雾,而后一吐而出,只许这么一瞬,我不知身在何处,或许说这个虚渺的世界容我在何处。
一直在捣腾什么的陈少茂在这时走了过来,很是受不了地将我嘴里的烟扔到地上踩了几脚,很不客气地说:“我饿死了,做饭吧,李立联。”
“你还真是比我更像主人啊——”我抱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