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F.L.Y.young

20、鬼冥道上

　　“从十二层开始往上，都是需要人为操纵的机关了，所以你也不必指望什么。”岚转身下楼，声音远远的传到他好似丢失了什么却奇怪的感觉松了一口气的脑海里。“这几日好好休整，调理心态和这两个月的所得。十日后，我们出发。五个月的期限是完成任务的时间，所以回来的时间并不算在内，你大可放心。”
　　无远立在原地良久，触着石门的手紧握成拳，复又松开，也转身离去了。
　　身后，只是那间封锁了他的记忆和岁月的门。
　　黑夜如同黑色的羽翼，遮蔽了整个天际。
　　荒草村的孤岛尽头，岚和无远策马而立。
　　“你可知阴鸷子的功法是怎样炼成的么？”岚问道。
　　“是以他人之精血练成的。”这一项当然在无远的侦察范围之内，他顿了一下，又道：“特别是少女和习武之人的血，且习武者功法越厉害，对其修炼效果越好。”所以他那多般罪状，就是由此而来。纵想取其命者甚多，却因其功法诡异，大多败在其手下而反被其利用，致使他的武功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臻至大成。
　　“你又可知他出功法以外的厉害之处在何？”
　　无远默然，这是他没有打探到的。听他不语，岚道出了答案：“毒。”毒？那不岂是和岚相同么？“所以，不必顾虑我，只顾着你自己就行。”岚跃下马来，将其牵到一隐秘处，以做最后逃脱的保障。“也许我的功夫不如他，可是在毒的造诣上，他决计不我之上！”这般的豪言壮语从岚口中道出，却丝毫没有令他感到自大。她的自信何时竟已成为他的坚信了呢？
　　见无远也跟了来，岚摇头，“你的马不要停在这里。任务完成后，我们分开遁走，两人在一起目标太大。而且你不必回冥昊宗，直接去执行五个月后结束的入宗任务吧。”
　　无远牵着马，默然而立。这一日终于到来了么？分别的时候，回去的时候……那里早已废墟得不成家了，而他的记忆依旧深深的植根在那里，无论行到哪里，在他的心里，问剑派所在，就是他的家。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把对钗还给你。”他没有说也不能说什么道别的话，终了只是如此道。今日岚甚至连红衣都没有穿。也是，她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红衣就算是在漆黑的夜色里也过于显眼了。她穿着墨蓝色的男装，青丝高束，黑纱蒙面，飞红的眼影也不见踪迹了。只是那一双眼睛，见之有情。无远不愿再逃避什么，就那样看进了她的双眸内。可是他注意到，黑纱之下，隐隐的还是唇红如血。
　　“你怎么还涂唇脂？”无远说完了才觉得不对劲，岚不是会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上的。她依旧唇红如血，那就只能是——
　　“谁告诉你，我是涂了唇脂？”她的眉毛很细也很长，墨黑色的，其棱角像是用锋利的刀片轻轻刮出来，此刻斜倾。无远忽然记起他进入岚的房间时的违和感。天啊，那唇的红色是天生的！他忽然也记起，要璃落水时，在浮出水面以后，唇脂也未糊掉……亲姐妹……么？
　　在最后的一段路上，他们并肩而行，直到最后要分开的时候还是无言。只是，无远倒很珍惜这种气氛，这种她在身边的感觉。只要他的手再伸出一些，就可以碰到她的手。他甚至可以想见她手心里沁凉的温度。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是他相伴一生的人。不属于他们直接却无法脱开干系的仇恨将他们远远阻隔着。也许只有一起喝酒的那一天，才是二人度过的最是自己的一天。没有欺骗，没有提防，没有面具。
　　“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是么？”在路的尽头，岚停下，问他。
　　“有是有，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随机应变吧。你有计划么？”
　　“没有。”岚轻笑道，却是那种带着杀意和为猎物而兴奋的寒冷的笑。“随心所欲而无章，出己所惑则出敌不意。”她过了很久后又问道：“什么时候，你会对我出手？”她没有看他，可是他感觉到她所有的注意都在他即将的回答上。这个问题他曾想过无数次，几乎没有犹豫的，他道：“当你是我的敌人的时候。”
　　“是吗？”岚轻轻的道，没有了后话。“出发吧。”
　　无远望着远方，风里却飘渺不散的雾气模糊了前路。鬼冥道就在前方。等他回神时，岚早已不见踪影。他深吸一口气，踏入了万渊宗的地盘。
　　当陌生人的脚踏上这一条除却万渊宗和缴费人之外专属鬼魂的道路时，“叮铃铃”的，清脆铃声响了起来。那声音与岚的那一对有着同样清的声音，却渗入了些许寒冷，像是阴灵奏响的送终之音，在浸透了夜的寒气的长道上，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防御看来很坚固啊，那他就在这里小打小闹一番吧，重要的只是把看不到明日的太阳的阴鸷子引出来，然后——速战速决！
　　左闪，右避，卧倒，跃起，突击，顿止，石间缝内，穿梭自如，躲避如流，好不热闹。在无远的刻意而为之下，鬼冥道上似乎是有了建宗以来的第一次如此玩弄把守弟子们的挑衅。
　　他方一进入，鬼冥道的守夜者就发话，问姓甚名谁了，而他一句话都不回复，直接就向前方走去。是的，如何嚣张他如何做！因为越是嚣张，就越能引出在万渊宗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阴鸷子，而这种状况也不会惊动阴鹫子，不然宗门的面子往哪里搁？那个脾气甚坏的老头听到发生了这种事竟然还要向他报告，恐怕要把桌子都轰成齑粉，然后让小辈们去解决今夜的骚乱。他是借用了大人物若是要比试，就会直接在宗门外叫喊、不想伤及虾兵蟹将、直接唤人出来的老套思路，所以才敢在这里胡作非为的添乱。
　　比试就要同级，他笃定来的级别和武功最高也只是阴鸷子。不过要惊动他就要把握好度。不能做得太过，也不能在遇到他之前就被什么无名小卒用石阵给干掉了。不过，这个度，他相信自己能把握得准！把自己想成是阴鸷子就可以了！若是有人在自己的问剑派白虎堂里敢闹成这般，他也会勃然大怒而出手的。
　　鬼冥道开始时从左至右直向走大概可以走上五十步，越向着阴灵深渊就越宽敞，可此时，在深入鬼冥道中心地段，几百步宽敞的道路竟显得拥挤。
　　他的脚下有着强烈的震颤感，而两边高高耸立、夹人窒闷、峭棱尖锐的山石内，以他的听力，可以闻见开启阵法时的低低唱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