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梦》筱虞儿

2、暗风吹雨入寒窗

　　承颉五十六年，初秋。
　　秋高气爽，静谧的小楼下，大片大片的十里霜红在清冷的残阳中艳绝，秾艳的红竟显出空旷和肃杀来。
　　云兮在楼下的偏厅里独自摆棋谱。三年了，每到决断的时候她都如是，捻着棋子一个人沉思。
　　“五妹……”这一声呼唤惊了云兮一跳，不知怎地这次面对着熟悉的棋盘竟也冷静不下来，一回神竟然将手里的棋子都滑落了，打散了棋盘的一角。
　　“三哥，那边的情况怎样了？”其实不用问，她自己也知道已是箭在弦上。云兮拿起桌边的冷茶抿了一口，神情有些恍惚。云家三公子云卿痕，青衣长衫，衣履风流，无怪朝中的人都说他是儒将：“恩，齐州、楚州的民众群情激愤，有这一股气，在加上肃王统领有方，五妹你运筹帷幄，定能势如破竹。”他向来疼惜这个小妹妹，何况知她虽在这云家小楼中却比战场上的人还要辛苦些，又想到她未足双十年华，忍不住出言宽慰。
　　“哥，你不用宽我的心。你是咱大周的名将，你又怎会看不出来这一仗我们没有胜算。况且我不是要打赢这仗。而是为肃王赢的皇上的心。”说着话她从新摆起了棋谱，“姬氏那些个分封在外的贵族仗着天皇贵胄就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还圈地经营私人产业。你以为皇上不怨吗？他心里大概也很急，但是外州的势力不是说铲就铲。如今我们就出头当这恶人……”
　　“小姐，您该喝参汤了。”芊芊在门外喊了一声，她知道这小小的偏厅中有太多她不该听到看到的东西。
　　“知道了，进来吧。”说罢又回过头，一努嘴道，“卿痕哥哥，你看这丫头就知道欺负我。”云兮展颜一笑，本来略显苍白的脸上生出些红晕，如异花初胎，清丽动人。

　　当天的夜里，齐州、楚州起义爆发了。
　　洛城里是浩月当空，满地青辉。但饶是如此静谧的环境，云兮仍仿佛可见红色的战火将夜幕染成血色，可听见嘈杂而震耳欲聋的撕喊声。
　　“芊芊，怎样了？卿痕哥哥那里传话来了没有？”桌上的棋盘早已散乱。
　　“恩，说是皇上下令发兵了，是从振翼关发的兵。”芊芊今天已经不知道来来回回跑了多少次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正端起水准备喝的时候，突然发现云兮一斜，竟昏了过去。
　　这回，云府上下可乱了，云影栋和大公子云卿归都在外面，五小姐这么一倒，可是失了主心骨。就只剩下三公子镇场面。
　　“芊芊，是我累了大家……”云兮躺在床上，刚醒来就泪眼相对。
　　“这是怎么了，小姐？您不是说，不是为了打胜仗吗？那为什么，为什么？”芊芊也忍不住红了眼圈。“芊芊，你不用瞒我了。我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云兮不再哭了，只是脸上浮起恍惚的神情，“反正都已经如此了，也没有再糟的了，你说吧……”
　　“肃王和王妃，在齐州颐城……自——自杀了……”忍着把话说完，顿时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怎么会这样呢？这么好的人……”
　　“振翼关的兵一出，就该料到了。皇上，竟忍心吗？还是心太急了吗？哎……最终还是赌输了……”她面上已再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波澜。房里静的令人发怵，只听到云兮的喃喃自语和芊芊的啜泣。

　　次日，朝堂之上，气氛很压抑。一夜的巨变出乎太多人的意料，不管是位极人臣的宰相还是官品低微的言官，人人噤声。一夜间仿佛老了很多的皇上，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不发一语。但就如当今的权利场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暗流汹涌，此刻的安静之下的是每个人的心中的滔天巨浪。
　　“就照珩诚拟的旨办吧……朕不想再说旁的啦，退朝吧……”

　　“你听说了吗？云家的事……”一时间流言蜚语就传的到处都是了，酒馆里、茶楼里到处都有人在议论。“你说云家为什么会被抄了呢？不是一直是天家的姻亲吗？怎么说倒就倒了……”“你没见连青宫都被封了，传说云家和肃王连着呢！”有关王公贵族所有的传闻，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都是洛城百姓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听我在东门当差的六叔的二表哥说，云府所有的男丁，不管家丁还是将军，全发配到郅州边境去；女的，嘿嘿，如果不是那层关系早发去当官妓去了，现下好象都去了洛郊的浣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