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梦》筱虞儿

13、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事确切吗？别叫我们白担惊受怕一场……”南录爵府上一大群贵族又乱成一团了。
　　“能有假吗？是从宋纶珉那里拿到的消息。他口风可紧，白花花的银子一个劲地往里送，也不肯透露一个字，直跟我打哈哈。后来好不容易才说送我一个字……”说罢他摊开他的手掌，已经被汗水模糊了但依稀能辨出是个“少”字。手加少可不就是个“抄”字吗？“我可一直没敢洗手，错不了了……”
　　“爷……”竟然有奴才在他们议事的时候慌乱地跑了进来，“爷，不用疑了，都是真真儿的！莞定府都调兵了，正朝颛瑞街这边过来呢！哎哟，一路上可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什么？动作这么快！”由不得姬南封不惊，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皇上分封的贵族，没有皇上的旨他们的府邸也不是说搜就搜的，看来这次睿王是打算先斩后奏了。“快！快都给我滚回各自的府上去！别给别人看见都聚在一起，就更加说不清了……”其实姬南封心里还嘀咕道：“如果给别人看到都在我府上，那还不是明摆着说我是犯罪头子么？”
　　此时丁裴正坐在街边的茶楼上喝茶，视线所及正是南录府。当然茶楼里还有睿王左厅的人，左厅的眼线早严严实实围住了南录府，一只苍蝇飞出去都要叫睿王知道。
　　他们都在等着看什么。看什么呢？看搜府鸡飞蛋打怨声载道的闹剧吗？
　　其实姬南封一点都不慌，反倒觉得睿王来的好。他将他肥肉乱颤的身体塞在大厅的乌木浮雕椅里，摆好一个开骂的架势，心里正乐呢，“好小子，你倒是来搜呀！反正你想要的东西不在府上。我可是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的骂过人了，这回我可要理直气壮地出口恶气！你奶奶的，你小子在莞城一天就是不让我安生……”
　　一切都蓄势待发，莞定府的兵全副武装的列队进入宽可跑马的颛瑞街，雄赳赳气昂昂。就当大家都静气屏息的时候，大家发现这个队伍竟然没有在任何一座府上停留，溜达了一圈，竟出来了！
　　这算什么事嘛？干打雷，不下雨！
　　丁裴很失望，他很不得姬南封吃点暗亏；甚至姬南封也很失望，他像鼓足气的斗鸡准备好好打一场架，但没想到对手竟然自己先跑掉了；但是睿王不失望，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证实了他的想法。
　　“看来帐本的确不在南录府上……”
　　关如歌给睿王倒了杯茶，说：“是，前前后后，的确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离开或进入南录府。如果帐本在府上一定早有动静。”

　　莞城的忘归楼以清远醇厚的蜀禾酿闻名，一壶蜀禾酿足可以抵得上贫苦人家半年的口粮，而在忘归楼的雅间摆上一桌酒席则是可想而知奢侈张扬。此时，温伊道正在楼上摆了桌酒宴请各个贵族，当然，气氛相当的压抑和怪异。“来来，再敬爵爷一杯……” 温伊道赔笑得脸都快抽了，根本就是热脸贴上别人的冷屁股。
　　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温伊道站了出来，道：“姬爷，您给说句公道话！温某今天这桌酒够不够诚意，这个礼赔得虚是不虚？”姬南封斜睨着他，说：“怎么叫我说呢？大家伙不都看着吗？叫大家伙说说黄鼠狼今个儿给鸡的蜀禾酿够不够诚意？”
　　“各位大人，过去是在下行事卤莽才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但今天这桌酒我温某可是诚心诚意求个谅。今晚的酒宴一摆，不出明个儿午时，全莞城就都知道温某今晚低的这个头，认的这个错了。” 温伊道一揖到地。可惜这些个贵族全是难伺候的主，不睚眦必报就算不错的了，哪有那么轻易谅人的，看他一揖到地都十分解气地冷哼了一声。
　　此时的温伊道紧张地冷汗都湿了底衣了，心道：“惜夕姑娘所言真的半分不差。”
　　“不管怎么说，温某从今往后都是和诸位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所以，今天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 温伊道重坐回了桌前，压低了声音，“现在城里有一个叫方彻之的来历不明的家伙在通过全城大大小小的杂货商人调查十几年前臻瑞港货位的转让情况。”此语一出，满坐皆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真的有人会从此处下手。的确，私盐如果说会出纰漏的话，那就只有这两处了——帐本和港口。运私盐的几个港口货位就算是现在也是以杂货运送为掩人耳目的，而且都是十几年前零零散散地从小本杂货商人处收来的。这么细微的线索，再加上又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谁也没有想到这天底下然真的有人能够把这些线索给理出来！温伊道接下来的话更是像一把钝斧狠狠地在众人的心头敲了一下，“而且，据我所知，他已经查出来了，是南面靠外的几个货位。不知温某所言是否非虚？眼下他就差找出纸面上的证据了。”
　　已经有人坐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不可能找的到的！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久交易了，而且数目又多……”“就是！当年买卖经手的小商人怕是早过了很多了，他是绝不可能找的出凭证的！”一时间席上像开了锅似的。
　　“一个初到粤州的人竟然能做到这一步，难说他成不了事。”姬南封的声音又轻又冷，一下就阵住了场，“还要多谢温大人告知此事……不过这是在我们的地头上，怕什么怕！只要人不知鬼不觉地……哼！”

　　两天后的清晨，浸着水气的晨光温柔地在闺房里铺开来，软帐上散出胭脂的香气来。
　　“方公子！该醒了吧？”当方彻之睁开朦胧的睡眼时，有一个美丽的人儿在他的身旁巧笑嫣然，是惜夕。
　　方彻之感到头痛得厉害，是宿醉的特征。“昨晚便劝你不要喝那许多青凝酒，后劲可厉害得很。这回倒好，竟醉在我房里了，叫如妈妈知道我把你留了一夜还不知要怎么说我呢？”惜夕把头转到别处，竟有些羞赧的颜色。方彻之看着她，一时怔忪无语。
　　他不知只一夜间，已是花非花，雾非雾。
　　若素香淡淡地弥漫着，仿佛将这闺阁熏成暖暖的粉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