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里短》千秋家国梦

15、朱大鹏

　　终于到了晚上，长宁自己端了一大盆热水进了西厢房，张顾氏正歪在床上，用手轻轻的拍着春丫。
　　长宁先绞了热毛巾，递给张顾氏擦了把脸，自己埋头连亲了几下女儿嫩嫩的小脸，张顾氏连忙推开他：“娃子刚睡，你可别把她闹醒。”
　　长宁嘻嘻一笑，自己也洗了洗脸，把脚盆从门后拿过来，准备美美的泡个脚。
　　“嘘......”当脚泡进热水里，长宁舒服的叹了口气，“舒服啊。”
　　张顾氏半是心疼半是抱怨：“这新年里，一个个的都不消停，这一出接一出的，唉，咋就没个省心的呢。”
　　长宁苦笑：“可不。这几日，大家都被折腾的不轻。媳妇，爹娘和奶奶最近心情肯定不大好，你说话小心些，可别被冲了。”
　　张顾氏自己也有些心虚，她把张王氏气成那样，自己心里也不得劲，这会恨不得大家都不记得这些事才好。
　　长宁把水倒了，顺便把马桶拿进房来。
　　张王氏就是家里再混乱，也没忘了看着几个女儿别给媳妇倒马桶刷马桶的。
　　长宁钻进被窝时，带进去的寒气，生生让睡梦中的春丫打了个寒噤。
　　他不放心丫头的手，这会，就小心的捏着那嫩生生的春芽一般的手，小心的揉捏着小手腕。
　　“我都揉了一天了，你也早点歇着吧。”张顾氏心疼长宁，劝长宁早点歇着。
　　长宁呵呵一笑：“你揉的那算你的，我揉的才是我的。”
　　他心里其实非常焦虑。这会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里才慢慢的舒缓下来。
　　这个正月里，太多的乌糟事，压抑的这个才弱冠的年轻人心理几乎垮塌了。
　　只是他也无法跟家人诉说。如今张家靠他撑门立户，他要是怂了，老张家，就立不起来了。
　　他不耐烦听奶奶絮絮叨叨的抱怨，也并不愿意看见父母的愁眉苦脸。实际上，他私心里认为，这个家庭的太多的不幸，恰恰是这三个长辈自己造成的。
　　而这些心里话，也无法跟妻子倾诉。他并不希望妻子跟长辈的关系僵化下去，无意助长妻子对长辈的不满。
　　他只能咬牙扛起所有的事情。
　　他宁愿背下债务，也不愿意长兰因那几两银子的嫁妆，被老何家欺负一辈子。但是他的奶奶却笑他傻，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的水，时过境迁了还有补嫁妆这个说头的？
　　他宁愿长云暂时吃点亏，让出长房媳妇的位置，可是母亲看不透。母亲强势惯了，嫁了爹后，看似把爹拿捏的死死的，可是她自己，才是吃了大亏的。
　　长乐离开篾匠铺，家里也是不满的。因着长乐还没出师，他们担心长乐啥都没学好，还想把长乐送回去再学两年。他们愿意舍下脸面低这个头，却不知道，有些时候，低头，真没用。
　　他比这个家庭的大多数人看的都清醒。
　　然而他也会累。
　　他呼呼的睡着了，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
　　明天晚上，他还得去见朱大鹏，两天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朱大鹏没直接回镇子上。他私下偷偷联系了他三叔，指望他三叔帮他出主意把娶平妻这事给搅合了。
　　那个刘家妇，他是认得的。以前他还在街头混的时候，没少挨过她和她家人的眼色。她挑郎君挑花眼，最后高不成低不就，想起他来了。
　　就这么个货色，他爹娘也上赶着抬回来膈应他和长云，朱大鹏心里没有半点齐人之福的想头，反而憋着一股子火气。
　　这两年，他在外头见识也不少了，对宅门里的阴私，也道听途说了一些。现下颇有些杯弓蛇影，觉得爹娘和刘家妇没安好心。
　　然而他为人子女，却又拗不过爹娘，朱四老爷现在是不愿被这些事牵扯的，他只能指望这个庶叔。
　　朱三老爷虽然不是胸无点墨之人，然而也不是有大主意的。思量来思量去，还是觉得，干脆就娶了吧，反正男人嘛，还怕老婆多的？再说进了门子，愿意宠哪个宠哪个呗。
　　朱大鹏却觉得有点亏心。他心里，长云是跟他从最糟糕的境况下一路苦过来的，是他自己求来的媳妇，他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长云。
　　长云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十五岁的大辫子的姑娘，那个笑盈盈的圆盘脸的女孩子。她是他童年和少年时期，最美好的记忆。
　　还好有长宁代表娘家人出了主意。
　　朱大鹏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他一直就觉得，大舅子比他会动脑子，这件事，他胸脯一拍，听大舅子的。
　　至于他爹娘，在他浪荡街头的那几年，他就觉得，他已经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当长宁坐着乌蓬马车到了朱大鹏落脚的客栈，见到朱大鹏时，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在煤油灯下叽叽咕咕，定下了主意，然后，三更天不到，长宁又悄悄回了老王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