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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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州到汾阳，约有近二十天的路程，晏银屏与母亲分说一番，见其态度坚决后，便只好无奈地朝着自己路人甲的身份奔去。
说起来，走之前还有一番波折，却是那个李姨娘和她的庶兄晏里时。
这晏家也是有些来头的，现如今京城晏家是当年随太祖打过一起打过江山的陈国公的后人，而晏银屏的父亲晏宽虽也是晏家的族亲，但其祖父是晏家的庶子，分家后这一脉没什么大的作为，便也逐渐没落了，到了晏宽这一代，他父亲早逝，是由无子的叔父带大，这位叔父和京城晏家有些粘连，再加之晏宽自己也有些本事，中了武举之后便在老家青州谋了一个从五品所镇抚的缺，看着倒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可是在重镇青州便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再加之活计轻省，晏宽颇有些不得志之态。
当年晏宽的叔父向朱顺娘提亲，也是看中朱家虽是商户却是家中殷实，若是想往上爬没有银子也是一大问题，再加之朱富贵与黑白两道多有交涉，这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若是以后为他所用，未尝不是一股助力，于是尽管有些不满妻子是商户的身份，但到底也是把朱顺娘迎娶了回来。
婚后二人也是有过蜜里调油的时候，只是朱顺娘虽然柔和温婉，但是总是有些懦弱而没有主母的气势，再加之她时不时流露出的商户重利的习性，便渐渐让晏宽不喜起来。
要说晏宽也是一个武夫，他喜欢娇滴滴的美娇娥能够满足他的保护欲，一次在上峰处饮酒，李姨娘便被顺势送给了他当做侍妾。
这李姨娘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不但有几分好颜色，而且也颇具心计。当时宴席上她一眼便看中晏宽这个武夫好拿捏，兼之打听到夫妻不和，于是便愈加往其跟前凑，逢迎蜜语小意温存都是做惯了的，把这个武夫弄得心醉神驰起来，于是纳到家中后，几乎夜夜宿在其中，直把正妻撂在一旁。
可怜这朱顺娘母亲逝去之时年纪尚幼，且父母恩爱，从不知内宅手段隐私，她第一次有孕怀了孩子却被李姨娘施了手段，结果掉了个哥儿，令她伤心不已，愈发对晏宽心冷起来，心中郁郁，身体也每况愈下。
也算朱顺娘是个有机缘的，她身边一个嬷嬷，原本是大户人家的陪房，只因主家犯了事抄家，她们这些奴婢才被发卖，然后却又机缘巧合被买进朱家。
当年朱富贵为了朱顺娘入官家不让人看清，特意照着大户人家嫁闺女的旧例，给了朱顺娘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八个三等，还有陪房，粗使婆子，小子杂杂拉拉加一起三十多人。这嬷嬷在朱家不过是个粗使的婆子，她冷眼瞧着朱顺娘虽不是个合格的主母，但大抵对她们这些底下人都是不赖的，于是便借着一次做活的时候提点了朱顺娘几句。
这朱顺娘虽懦弱但到底也不是个蠢笨的，她抓到救命稻草焉能不用，于是便依着嬷嬷的话，先借着结发夫妻的旧情引晏宽垂怜，然后慢慢养好身子，适时放低身段，总算抢在李姨娘跟前生了个哥儿，也就是晏银屏的大哥，晏宽的嫡子晏里城。
要说晏里城小时候经过的暗害可没少过，若不是见惯内宅隐私的嬷嬷适时提点着，如今晏家便只有李姨娘所生的晏里时一个子嗣了。
可这李姨娘仗着自己有子便愈发嚣张起来，甚至当着晏宽面前要朱顺娘的陪嫁，朱顺娘若是不给便被晏宽指责主母善妒，若是给了这主母却被姨娘拿捏这家也不用当了。
朱顺娘熬到生下晏银屏的时候，身子已经是不大好了，而那嬷嬷也因病去了，李姨娘便愈发猖狂起来，直到晏银屏四岁那年溺水差点丧命，朱顺娘跟晏宽大闹一场，夫妻关系便僵了开去。
此时朱富贵的生意业已坐大，甚至还有仁义山庄的江湖势力在旁守护，任谁也不敢小觑，便是有觊觎这滔天富贵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因而晏宽虽厌弃了朱顺娘，但到底也不敢休了她，于是便这么僵着。
朱顺娘的日子直到晏银屏五岁的时候才好起来。
要说起来，晏宽和朱顺娘都不是什么伶俐的人，所以才能被李姨娘这样的货色耍得团团转，就连他们的儿子晏里城也是一根筋，可是她这女儿自落水大病一场后，倒是比从前显得伶俐许多，说话慢声细语，做事有条不紊，看着玉团儿一般的小人儿，偏有又那么多主意，把他爹晏宽哄得跟什么似的。
要说晏家这三个孩子里面，晏宽最疼的还是这个女儿。
也是因为这个女儿，朱顺娘才能压着李姨娘这么多年，让她安安生生地坐在晏家主母的位置上。
朱顺娘这辈子就这么一个贴心的小棉袄，虽然她总猜不透女儿在想什么，可是她知道女儿的心是向着她和她大哥的，这就够了。
让晏银屏去朱富贵那里，一是避祸，二是放低身段跟哥哥联络感情，倘若哪一天朱顺娘去了，他们兄妹俩能倚靠的亲戚也就只有朱富贵了，三是若晏家出事，到底也要有一个懂其中关节能使力的人，这么看来，这是势必让女儿去汾阳了。
因不知要住多久，晏银屏便支使着丫头收箱笼，她是最不耐烦带太多衣物荷包之类的，除了给舅舅表姐的见面礼，便只是几套衣裳，两个小箱笼便正好了。
正待晏银屏商量着带什么人去朱家，便听丫头巧言在门口道：“姨娘来了。”
巧慧在旁撇撇嘴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收拾东西，李姨娘笑着走进来，眼睛装作不经意地一扫，便把晏银屏要收拾的东西给看个遍，晏银屏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姨娘可是看够了？”
李姨娘转过脸朝着她笑，红艳艳的嘴唇像是鸟喙，说一句便是像啄人一口似的：“姑娘这是收拾东西呢？”
晏银屏转着手中的茶杯斜睨着她：“姨娘来有什么事？”
李姨娘搓着手，顺势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摆到桌案上：“也没什么，只是听姑娘去汾阳亲家舅老爷家，我没什么可送的，便绣了几个荷包，权作一番心意。”
晏银屏淡淡地瞟了一眼：“姨娘有心了。”
李姨娘偷偷觑着晏银屏的神色，见看不出什么，心中暗骂小贱人，只是脸上笑得愈发热络了：“姑娘这一去不知要去多久。”
“不知，看情况。”
“那姑娘及笄的时候总该能回来吧？”
晏银屏抬眼看向她，嫣粉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梨涡浅浅，可是声音却是冷的：“姨娘有空打听这些不如去好生照看太太，若是照顾得好了，自是少不了姨娘的好处，更何况……二哥如今也大了，亲事还没个着落，若是太太有个不好，到时候苦的可是二哥呢。”
李姨娘听出话中的威胁之意，知道这是怕她一走她苛待了她娘，心中不禁恨恨，可是又不敢反驳什么，若是朱顺娘死了，他儿子可是要为嫡母守孝三年的，如今虽在书院读书，可是到底也不像老大有个武举的功名，这文不成武不就的，说亲可就难了，更何况晏银屏颇得老爷宠爱，她在其中挑拨一番，怕是给晏里时娶个有助益的媳妇可是难上加难了，为今之计，只好委曲求全讨好了这个小祖宗。
说来也怪，这晏银屏年纪小小，可是看人冷飕飕的，说话做事极得章法，一点也不像朱顺娘那个脓包的女儿，李姨娘在她手底下吃过几次亏便再也不敢放肆了。
“瞧姑娘说的，照顾太太是我应当的，什么好处不好处，姑娘你且放心的去，说不准回来的时候太太的病全好了呢。”
“但愿如此吧。”晏银屏淡淡一笑。
李姨娘见状暗地转了下眼睛，晏银屏一瞧便知道她还有未尽之言，心中不觉好笑，她便知道李姨娘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便开口道：“姨娘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李姨娘有了台阶，于是笑意越发大，眼睛都弯成一柄刀子，瞧着扎眼，她小心翼翼地上前，看了一眼在旁忙碌的巧慧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姨娘有话就说，巧慧是自己人，不会乱说话的。”晏银屏有些不耐，声音也冷了下来。
李姨娘只好压低声音道：“姑娘，按理来说，我身份低微，这话跟你说也不好，只是里时他到底叫太太一声母亲，那么太太的大哥，便也是他的正经舅舅，我是想能不能……”
“姨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带二哥一起去汾阳？”晏银屏一语中的。
李姨娘见被道破心意，便也放下扭捏大方起来：“说的是呢，我正有此意，要说你二哥岁数也大了，这么多年却一直窝在青州，也是时候见识一番了，正巧这次去的也不是什么外人家里，是自个儿舅舅，也不算什么，何况你一个姑娘家上路也是不安全的，若是你二哥在身边，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晏银屏忽然笑了起来，只是她虽然脸上笑着，心里却是越发冷的，口中也不客气起来：“姨娘真是好算盘，打量着父兄不在，太太尚在病中，便把那些小心思使在我身上，以为我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便必然要倚靠二哥了不是？”
李姨娘脸色难看了起来：“姑娘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那是因为姨娘在做让我难看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二哥撺掇着姨娘过来的，打量着我年幼不知世事便想要拿捏我，哼，这么会钻营怎么不考个状元回来，再说，他一走，青山书院的书是念是不念？父亲回来我要如何交代？”
“这到底是你二哥自己的事，姑娘未免管的太宽，你二哥缺的是一个机遇，这般缩在青州能成什么大事……”
晏银屏往桌上重重一拍，声音震得一旁的巧慧和李姨娘身子皆是一哆嗦：“姨娘慎言！你说我管的太多，怎么不说二哥下场两次都没考中？原本父亲便是武官，若是二哥能跟大哥一样走父亲的老路，眼下中了武举父亲也能谋一份差事，可是二哥偏说自己不是习武的料，硬要去书院读书，父亲也准了，可是结果呢，现在还不是文不成武不就！你们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不就是想着舅舅是天下首富，认识的人也多，若是有人疏通再加上朱家的财富定能谋个一二，可是姨娘自个儿也不想想，如今二哥这副模样，不思进取不说却净寻思那旁门左道的钻营之事，便是舅舅有通天的能耐也扶不起这烂泥糊不上墙的阿斗！”
李姨娘脸上虽不服气，但到底不敢辩驳，嘴里也不知咕哝着什么。
晏银屏心知自己走后母亲多要靠着李姨娘看顾，倒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绝，于是便缓了语气说道：“姨娘的意思我明白，二哥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为他打算也不为过，只是今日我把话撂在这，但凡二哥有一丝成就，我便让舅舅助他谋一个可心的差事，到底我们是兄妹，都是晏家的人，总要帮扶兄弟一把不是？”
送走李姨娘，晏银屏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巧言掀帘子进来努着嘴说：“这李姨娘也不瞧瞧自己个儿是什么模样，那二少爷是什么德行，倒好意思来姑娘这里求情。”
晏银屏叹口气，语气不觉有些低沉：“李姨娘虽有几分心计，但都在内宅争宠，这事必然是二哥撺掇的，可恨他心术不正，如此会钻营，眼下我拒绝了他，还不知他怎样恨我，只盼他老实一些，不要生出什么祸事才好…….”
巧言巧慧对视一眼，便默然退下收拾东西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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