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19.“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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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上|海
王耀神色匆匆地向楼上快步走去，连扮相都还未卸下，脚下的木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急促的怪叫声。
当走到一间屋子前时，他放慢了脚步，隐约中他能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他轻轻叩了几下门随即推开走了进去。屋子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约摸二十出头，女孩穿了一身学生装，看那模样应是二八妙龄。
男子见到王耀后弯了弯腰，带着恭敬的意味：“大哥。”女孩却在瞟了王耀一眼后转过头去。
王耀向男子点点头，然后走到女孩面前蹲下，看着她膝上的擦伤，从细小伤口中溢出的血此时已凝成暗红色的血珠，破了皮的地方还能看见鲜红色的肉，看得出来四周的渣滓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王耀皱了皱眉，凝视着女孩的伤口，有些心疼地问：“疼吗？”女孩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咬着下唇低着头，不作回应。
王耀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站在一旁男子递过来的温热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伤口，温热感刺激着女孩膝上敏感的伤口，但并不疼，那股温热仿佛从膝上传到了心底，又暖又湿。女孩盯着王耀，好半会后才涩涩地问：“哥，你不怪我？”
王耀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温和的笑了一下，反问道：“怪你什么？”女孩张了张口又闭上，复而垂下头去。
王耀放下帕子拉了她的手握着，宽大的手掌传来的温度就像这个人的笑容，温暖又让人心安，女孩愣了愣神，王耀抬头与她对视，面容温和：“怪你和你的同学们去游行？”女孩点点头，眼帘垂下。
白天的情景历历在目，有熟悉的同学被逮捕，还有人受了伤，鲜红的血撒落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刺眼，叫喊声，怒吼声刺激着她的神经，鲜血，泪水模糊了她们的视线，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味和枪支的火药味，真是不可思议对立的双方都是一家人呢，明明她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祖国，为什么还会遭到阻止呢？……现在想来还真有些后怕，女孩不禁有些迷茫，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是我做错了吗？”
王耀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嘴角裹着温暖的笑容，眼底却有些晦暗，不过女孩也没注意到。王耀错开女孩望向远方，声音轻轻的，像在叹息一般：“这世间的对与错又是由谁来定的呢？只要问心无愧就好。”然后看向女孩那水灵的双眸，问：“你觉得你错了吗？”女孩摇摇头，“那你觉得值吗？”王耀又问，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笃定地回答：“值。”王耀满意的笑了。
女孩又拉着王耀的手，突兀到：“哥，今天包场的是日|本人？”王耀愣了下，吐出个声音闷闷的单音：“嗯。”
“怎么能接呢？”眉心扭到了一起，女孩不满道。王耀摸着她的头，发质柔软，他叹了口气：“小孩子不懂得其中的利弊啊。”“什么啊，哥你不就比我大两岁嘛？”女孩不服气的撅着嘴，正想接着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门口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看上去和女孩差不多年龄 ：“先生，池野中将想见您，现在正在楼下等着呢。”王耀“哦”了一声，站起身来拍拍女孩的头：“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吧。”
女孩愣愣的看着王耀走远的背影，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在听到有日|本人想见他时，女孩好像看见王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冷漠，让人觉得莫名的心惊，不过当自己回过神时他已经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了。
女孩摇摇头，一定是自己太累了吧，那个温柔的大哥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伸手抚上膝上的伤口。是呢，大哥是温柔又耀眼的存在啊……
王耀在下楼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大厅里坐着的人了，那是几个穿着日|本军装、正在交谈的男人，年纪大概都在三十岁以上。他打量着他们，在那群日|本人中为首的是一个体态臃肿、满脸横肉的男人，看上去应该有五十多岁了，想必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池野”了吧。
王耀在心里暗暗思忖，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走近几人，谦和的笑道：“也不知我这杨花轩今日的选曲可否让几位将军满意呢？”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听见王耀的声音连忙站起身迎了过来：“哟西哟西，大大的好，天上的仙人也不过如此啊。” 一边伸出手去想拉住王耀的手，王耀却向他福了福身，在福身的同时向旁错开一步，躲了过去，还一边谦虚地笑道：“池野中将谬赞了。”
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王耀漆黑明亮的眸子，看上去十分恭敬乖巧，池野觉得十分受用于是笑着收回了手，不觉得尴尬也不去计较，只当那是个巧合，心理素质好得可见一斑。
那几个日|本军官在池野去迎王耀的同时也都站了起来，此刻其中一人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王耀，面容俊朗，笑容和气：“也不知今日王老板是何用意，竟将[游园]和[惊梦]分开了来，让我们不得大饱耳福啊。”
这个日|本人的中文很流畅，内容却绵里藏针，“用意”两字被刻意加重，王耀登时心里明了他有所指，再瞥了一眼他的军衔，少将？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想来也应该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人，不然年纪轻轻也不可能做到这个位置，得慎防呵。
虽是这么想着，王耀面上却做出些惊讶和自责的样子来，因他年龄不大，面相又好，别人看着倒是有几分怜人，戏服的水袖掩住嘴角有些慌张，清秀的五官露出的尽是小孩模样的青涩：“不想将军所知甚多，竟对戏曲知晓得如此通透。今日来的多是租界有声望有名分的大人物，也多不是这儿的人。昆曲本就兀长，若是加了[游园]那段应得有半个时辰，还怕那些个大人们听不下去，让各位将军丢了面子，也砸了杨花轩的牌子，于是自作聪明，想着截了[游园]多加些武生花旦的戏，看了也是热闹惊艳的，却不知扰了将军的兴致。在下愚笨，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望将军海涵。”去了[游园]能加得了几折戏？能觉察出我有所“用意”，你也不简单呐。王耀暗自腹诽，被水袖掩着的嘴角扯过一丝冷笑。
池野在一旁听了王耀的一席话，再看他那惊慌失措的乖巧模样，又谅他考虑得周全，也知道自己的少将是有心想要为难他，于是替王耀解围，笑道：“王老板自责的，不要，你的，想得周到，哟西哟西。”一边说一边拉过王耀的手来拍了拍。
王耀心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躲得太明显惹怒了这群日|本人，别说自己小命难保，恐怕还得连累了杨花轩里的人，那自己还违心的下来会他们做什么，直接惹怒了不就好？如此想来，王耀只得任由那双肉得肥腻腻的爪子拉着自己的手，一边忍着恶心一边笑得谦和，心里暗暗腹诽：大不了一会多洗几遍手。
池野得了如此妙人的手握着，自然心情大好，也不想第一次见面就和王耀闹得太僵，于是回头对方才为难王耀的那名日|本军官说到：“ホンダああ、我々はカットし耳を傾けるために単独ではできません次回、とあなたは大きな岩のことができる時間（【日文中译】本田啊，下次我们单独来听就不会被截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大饱耳福了。）”
那个被叫做本田的少将听得出来，自己的上司明显袒护着王耀，再难为下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而且王耀也示了弱，刚才的那番话自己也是乐得听的，现在得了台阶不顺着下就真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于是本田毕恭毕敬地向池野鞠了一躬：“はい！（【日文中译】是！）”也没再揪着王耀的“用意”不放。这么点孩子知道个什么，怕是自己多心了罢。
王耀自然没听懂池野说的日语，他也没兴趣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却不想这一遇牵出了日后的诸多事情。这时的王耀正站在远处抱着手冷眼看着轩里的下人们将那几个日|本人送出杨花轩，然后自己转身上了楼。
姣好的面容隐藏在暗处覆上阴霾，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眸子里盛着的仇恨此时分外明显。冰冷的语气里满是厌恶和轻蔑，几乎是咬牙切齿那般抑制着自己的情感。
——“倒是该惊惊你们的白日梦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1919.“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