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抄》安陌染

3、第二节

　　叶簌簌，影叠叠，墨发舞。
　　“好一个一树芬芳······“那公子轻笑，”在下不过是怜画师的才气，倒不曾想，竟自讨无趣了。“
　　他随即转身离去，留飘逸背影淡出视线“那么四月七日，我便来赏你这一树芳华。“
　　那公子再未前来庭院。唯独剩下面前端坐的这个人，自顾自的描摹，从来如此，静默无言。他神色依旧从容自若，似乎只看得见眼前一方清池。似乎心中只有那张张宣纸之上的画。
　　他似乎，都听不到门外路过的婢女仓皇谈论着逃出城去，似乎看不到一日复一日的浓烟化成阴霾，以遮罩天地之势，在城里蔓延开来。
　　那日黄昏的雨，夹杂着滚滚惊雷，席卷了整座城。
　　我只好凭着最后一席气力挣扎浮上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息。蚕豆大小的雨滴砸落面颊，我迷离的眼眶抬眼望天，灰蒙中透着，猛然的，一片红在眼前放大，微微回神，只见岸上有他。
　　伞下，是鲤与画师对望。
　　“我日日绘你，却依旧看不穿你的心。“他。他被红伞映红的眉眼发，静静的看着我的神色微漾，眉眼之间晕着更深的悲怆。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动容的神色。
　　他是在对我说话么。可是此刻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只墨斑锦鲤罢了。
　　朱雀殷绛，为什么我偏偏要看你血染碧池。
　　我日日看你，却也看不透你眼里那抹浓的化不开的哀伤，缘何而起。
　　他扭头望天，似乎是喃喃自语“还有两日便是四月七日了。“他惨然含笑，”你可知，四月七日，是什么日子么？“
　　此时，泰安城已被围困三日。
　　眼见着城破国灭，国都的最后一丝灵气终将耗尽。凝聚在此处的灵力也有散去之势。我所剩时日已经不多。
　　扶桑乃日出之地，所凝阳气郁盛，其人血可用作还魂之引。
　　青岩曾说，三年前他在暮烟城的护城河中拾起奄奄一息的我之时，他能够感觉到，我一定有过非同寻常的经历。
　　我问他从何而知，他神色一闪，随即只是淡然道：浸溺在水中的魂魄，并幻化成鲤鱼貌，生与死，都一定与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是我所有的记忆都没有了，我只是一个遗失了曾经的所有生死故事，魂魄蜷缩成一只墨斑锦鲤的魂魄罢了。
　　我被一个自称青岩的道士救下，藏在道观的香炉中，本以为这样便可以积攒更多的人气，可没曾想，七魂六魄却任然无法汇聚而起，反而愈加离散。
　　眼见着我气息减弱，青岩读给了我一段古书上的话
　　玄武珏灰，青龙浅葱，白虎缃然，朱雀殷绛。
　　苍穹之邃，聚帝都之灵。凝朱雀玄武之爇，沄沄而起之气力。水为万灵之源。
　　他说，这是救活我最后的方式。在泰安城中，有一处地方，有一个人，可以救你。
　　他说，王府中，有一处由稀世灰色珏石铺成的荷塘，池水终年红莲盛放，池水碧玉清透，呈浅葱之色。三年前，此处来了一位扶桑画师，痴画鲤。此人命中多劫难，他命数将尽，你要做的，便是凭他之血重新还魂便可。
　　扶桑乃日出之地，所凝阳气郁盛，其人血可用作还魂之引。
　　灰珏，碧水，殷血，难道那二人赌约中的四月七日之梨花，便是那白虎缃然。
　　看来，必定是了。
　　可那梨木唯有光秃枝桠，却无任何花苞之象。除非那画师有起死回生之异术，否则怎会在短短一两日之内，开一树繁花。
　　脑海中总会浮现他那日笃定的神色，不知为何，却让我隐隐不安。
　　他抬臂抚琴，分明指节下浮动粒粒音律，随着水波在我全身蔓延开来，这乐曲曼妙离殇，似乎是有奇异的力量一般，颤动心扉。那种零落怅然之感，就要混沌我的思绪一般。可是好熟悉的音律，我仿佛可以看得清他弹拨的每一个琴弦颤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