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悠悠半浮生》南城戏子

19、第十九章

　　之后的日子还算平静，我整日就陪着履癸批文书，他批文书，我就在一旁看神话轶事，嘴上也不停歇，懒得找吃的就喝茶，半天就要好几壶，事后总往厕房里跑。大冬天的，谁不想呆在室内抱着炉火烤啊，于是每次都憋急了才匆匆地冲出去。履癸笑言：“干脆给你塞个尿布得了。”我下定决心，以后修房子一定要把厕房修在书房旁，再开个小门。
　　一日早晨，我正睡得香，结果被履癸给扯了起来，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北风那个吹啊~
　　“干什么呢，不是说了你下朝后不要来打扰我吗？我还要睡觉。”我睁不开眼，嘟囔着。
　　“不知道是谁说过年了要亲自扫尘，把坏运都扫出门？”过年？今天？
　　我一下清醒：“今天几日？”
　　“腊月三十。”是逐除。（逐除就是除夕）
　　我赶紧蹦起来，招呼道：“那赶紧的，快快快，把鸡毛掸子和扫帚拿来。”
　　他把我捉回去：“早就备好了，你快些梳洗穿好衣裳罢。”
　　梳洗穿好衣裳后，我出了卧房，就闻到湿润的味道，奴隶们都开始洒水清洁了。我抓起履癸也挽袖忙活起来，他拿着扫帚扫地，我选了鸡毛掸子掸拂尘垢蛛网。
　　除了偶尔被灰尘呛到，扫尘还算顺利，如果那个碍眼的妫次妃不来的话。
　　“王上，臣妾见过王上。”熟悉的声音响起，便是那妫次妃了，她望了我一眼，咬下唇朝我行礼，“妺喜公主好。”她故意加重了“公主”二字，许是想气我，我才不会让她得逞。
　　我挥挥掸子，不小心又被呛到了：“咳咳……好啊，妫次妃好，咳咳……”
　　“你来作什么？”履癸继续扫着地。
　　“臣妾路过，看着里面很忙，便想着来帮帮忙。”路过？杏雨楼在正殿的后面，位置偏僻，被杏花林包围，你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哦，那你就去拿鸡毛掸子扫尘吧。”履癸道。
　　妫次妃瞟了我一眼：“是……”
　　本想将霉运都扫走，结果霉运还没扫完就迎来了这个冤大头。不行，我得找个机会把她赶走。
　　“诶，你下来，让我来。”我指着一个踩在几案上扫蜘蛛网的奴隶道。
　　“是。”
　　拿鸡毛掸子在墙角捣鼓了半天，终于捉住一只蜘蛛，嗯，这种应该没毒。奸笑着看下面捂着嘴一脸嫌弃地扫尘的妫次妃，嘿嘿，要怪就怪你自己跑来受罪。
　　瞧瞧周围都没人注意这儿，我微微蹲下，将蜘蛛掉到妫次妃衣裳上，拍拍手，惊叫道:“啊，妫次妃，你身上有只蜘蛛诶！”
　　“啊！！！”妫次妃的尖叫快要震穿了我的耳朵，“在哪里呢在哪里？！救命啊！”
　　为了防止被她误伤，我跳下了几案跑到履癸身边，笑看妫次妃在那里疯叫。
　　“是你弄的吧。”履癸小声道。
　　“不要乱说实话啦。”我摆摆手。
　　一个奴隶帮妫次妃抓住了蜘蛛，她早被吓傻了，履癸便让贴身照顾她的奴隶扶她回去了。
　　总算是把她给弄走了，没了她，我的霉运也会走了大半吧。
　　我放下鸡毛掸子，跟着履癸扫尘，我洒水，他扫地。
　　“这里这里，扫这里。”
　　“诶，快点，那里。”洒水是个轻松活，我洒水之余就命令履癸扫这儿扫那儿，哈哈，指挥一国之主，就是指挥整个国家，我就是万人之上没有之下了！
　　“得了，真是唠叨，像个老太婆。”履癸嫌弃地说道。
　　我拿水洒他：“等我老了，你更老！”
　　他拿扫帚挡着：“是是是，到那时候你可不能不要我了。”
　　“我自然是不会嫌弃你的。”我继续洒他，“哈哈……”
　　“别闹，认真扫尘。”
　　“不要，多无聊啊，我来添点趣味。”
　　窗外雪纷纷地下，像是杏花雨，一阵风吹来，门帘“叮叮”轻响。
　　玩玩耍耍忙活了一天，总算是勉强完成了杏雨楼的扫尘工作。
　　天色已暮，宫里处处点起了烛，奴隶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期盼来年能更好。早张罗好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我进去，却看到只有我们两个的位置。
　　“年夜饭怎么能这么冷清呢？”我问他。在有施时，我们的年夜饭有很多人的，父王母妃，我，沽喜婼婼，七大姨八大姑什么的，还有一些重臣及其家属都来，好不热闹。
　　履癸耸耸肩：“我不知道还应该请些什么人啊？”
　　我扳手指数：“你的亲戚啊，母妃啊，兄弟姐妹啊，臣子啊什么的，都可以叫来啊。”
　　“从前宫廷里那些斗争我已经没多少亲戚了，母妃在生姒宇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已经成了家的兄弟姐妹还有臣子们现在都在自家过年。”履癸一一给我回绝。
　　“那就让没成家的来啊，姒宇还有那个姒贤都可以来，对了对了，还有妫次妃和关次妃，她们也算是我们的家人。”
　　于是我们的年夜饭就热闹了起来，我见人来了这么多，又让奴隶们再准备了两桌。
　　原本大家都拘束着，我受不了，便猛然起身，结果他们都盯着我，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哈哈哈，”我干笑几声，“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在脑袋里搜索，有了：“从前有个人钓鱼，钓到了只鱼。鱼求他：你放了我吧，别把我烤来吃啊。那个人说：好的，那么我来考问你几个问题吧。鱼很开心说：你考吧你考吧！然后这人就把鱼给烤了。哈哈哈哈哈……”
　　我自己拍着手笑，结果笑声越来越小，大家都愣着，姒宇只好救场：“啊哈哈哈，元妃娘娘的笑话可真好笑啊，我敬元妃娘娘一杯。”
　　我与他干了杯，惺惺地坐下。不过好歹气氛活跃了起来，大家都开始互相敬了起来酒，我的笑话还是有作用的嘛。
　　“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来年……”
　　趁着大家都在敬酒，我就不停地刨饭，今天可累惨了，也饿惨了。

　　吃完年夜饭，自然是要熬年了，在有施，我们熬年都是会围着火堆跳舞唱歌一整宿。（熬年就是守夜）
　　“诶诶，你，过来，”我指着履癸的一个近身奴隶，吩咐他去帮我弄火堆。
　　“这……”那个奴隶胆怯地望望履癸。
　　履癸摆摆手：“你尽管做。”

　　“哇，你们看外面。”一个女眷叫到，大家都朝外面看去，那个奴隶已经弄好了火堆。
　　我站起身跑出去，冲着里面招招手：“大家都来玩啊。”
　　大家都意识地看看履癸，履癸点了个头后，大家都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了，一窝蜂地冲出来。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大家围着火堆牵着手唱起了九辩九歌，跳起了邵舞。
　　丛丛焰火，照亮了逐除的夜晚。
　　我跳累了，坐在一边唱歌，扭头看见履癸被火光照亮的面庞，澄澈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闪亮，唱着歌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讲述着最完美的传说。
　　履癸，明年，一定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