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画（二）》叶北冥

7、结尾

　　“怎么，又有大臣哭着求你纳妃了？”
　　“哭吧哭吧，每年朕得生辰他们都得哭一会儿，朕都习惯了。”
　　“呵，陛下倒是想得开嘛。”
　　“这群老头子，朕除了想开点还能干什么。”
　　“真不打算纳妃了？”
　　“颜文，我只爱你。”
　　“立后纳妃留下太子，是你为君的责任，我不会怪你的。”
　　“你不会怪我，我也会怪自己。”眉目模糊的男人回头道，“我永远不会把责任当成背叛感情的借口。立后纳妃就是背叛，再伟大也是错的。”
　　颜文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听到那人道:“颜文，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你一定不会背叛我的。”
　　你一定不会背叛我的……
　　一定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视线中的男人哀伤起来:“颜文，你不要让我输……”
　　“叶明钰！”颜文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扶住胸口大口喘息着，神色茫然惶恐，“叶明钰……”
　　月色照在他布满细汗的额上，颜文慢慢的冷静下来。
　　他披衣起身，借着月光看桌上的行军图。
　　他从那场爆炸中侥幸活了下来，没有找到叶明钰得尸体。

　　叶明钰果然是早就安排好了，李子卫周辕锋一南一北把握重兵，他借爆炸做掩护逃出京都不管到谁那里都能再反扑回来。
　　颜文指尖从上方划到下方，眼前晃动着那日爆炸时叶明钰惨然的神情，慢慢得就开始透不过气来。
　　自从那日之后，颜文就开始夜夜噩梦，甚至清醒时也常常听到叶明钰的声音，轻轻的叫他颜文，颜文。
　　他看着叶明钰在他面前被炸死，却无论如何不肯让自己相信叶明钰那种习惯于机关算尽的人就那么死了。
　　“叶明钰……”颜文撑着书桌喃喃道，“你不是恨我吗？那就来杀了我吧！如果你还活着，就快来杀了我吧……”
　　但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也不曾有过明钰消息，南北两军也没有发兵的迹象。
　　颜文在爆炸中受的伤早已治好，他已经却清楚他快不行了，他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上，整日的精神恍惚，甚至有时满世界都是叶明钰的声音，听不到其他人在说什么。
　　那天，司颜黎告诉他说找到了那个一直跟在叶明钰身边的老太监。他瘸了一条腿，坐在依旧不怎么热闹的京都大街上乞讨。
　　颜文屏退了所有人，问:“张公公，你告诉我实话，叶明钰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神情凄楚又茫然，像个在街上和大人走散了的孩子，让张齐心里酸了一下，仍是愤愤的道:“陛下被你逼死在金銮殿上，难道你不是亲眼所见吗！”
　　“我，我看到他站在火光里，可，可是我不信，我不信呐！”颜文捂住脸，声音明显带了颤抖，“我不信他就那么死了，可是我不知道他再哪里，他为什么不肯见我？”眼泪从指逢里流出来，“张公公，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他怎么恨我，怎么报复我都可以，让我见见他，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张齐看着他，这个残疾的老太监老乞丐，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已经是九五之尊的年轻人，冷笑道:“你若想死心，就去他死的那个地方看看吧。”
　　“他…他死的地方……”
　　颜文放下手，面色僵硬灰白，泪却在一直往下淌，看上去有些滑稽。
　　颜文最后一次见叶明钰的地方已经被炸成废物，还未来得及重建，春天一来砖瓦石块的缝隙中长满了野花野草，一丛一丛的很是可爱。
　　金銮殿的门槛特别好些，颜文很快就找到了。他失魂落魄的从金銮殿曾经大门的位置向北走去，一路踉踉跄跄的甚是狼狈，几次都差点摔在地上。
　　当日，他在这边，叶明钰在那边，骄傲的谁都没有走向谁，现在他站在当时叶明钰站的地方，莫名的就感觉到了叶明钰当时的心情，痛苦的，冰冷的，心如死灰。
　　茫然四顾什么都没发现，低头却看到一朵未开的小花在他脚边颤巍巍的摇曳着。
　　仿佛受了蛊惑般，颜文半蹲下身，伸手轻触了下花蕾，小花竟奇迹般的轻轻绽开，细长的花瓣是妖冶的红，仿若黑夜里的妖火。
　　罂烛……
　　颜文脑中轰然一响，那细长的花瓣仿佛毒蛇一般蜿蜒着跃起，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流通不得。
　　叶明钰说罂烛是天帝遗血含恨而死后幻化的花，说那开满罂烛的丹霞山是祖上被屠杀后的埋骨之所。现在罂烛开在这里，妖妖娆娆的诉说着那个男人的仇恨和痛楚。
　　罂烛一开就是漫山遍野，颜文坐在原地看着满目妖红无声惨笑。
　　叶明钰，原来让我活着，就是你最高明的报复。你让我活着，让我记得我逼死了你，让我生不如死。
　　叶明钰，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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