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却道 烟火迷离》寒塘渡鸦

13、弱水有三千（六）

　　按上门铃之后，开门的是蓝紫色长发的少女，眼眸睁得大大的，很有灵气，只是眉目却没有那么漂亮，不够精致，说来只是一股英气十分特别。
　　“晴市？”她微微愣了一下，“你……长大了啊。”
　　幸村晴市弯了弯眼眸，“是莞尔姐姐吧，三年没见了啊，上次我回来的时候你都不在，我也没有和你见面来着。”
　　“恩……”她点了点头，当年那个小女孩才过了三年都快和她一样高了，“你哥哥在家吗，我有事找他。”
　　幸村晴市点了点头，“我帮你去叫哥哥出来，今天爸爸在家，家里的气氛真讨厌，一个个都伴着一张脸吓死个人，你们去外面聊吧。”
　　她在回忆里想那个相貌冷漠古板的中年男人，不知怎么就开口问了，“你哥哥你和你爸爸又吵架了么？”
　　问完之后却觉得唐突了，但是幸村晴市却也只是犹疑地转过身，点了点，“恩，爸爸……还是不同意哥哥一直这样子打网球，在他看来，哥哥的脚步不可以全部被网球所阻碍。”
　　……果然啊，小时候，恩……也不小了，十二岁那年一个晚上，幸村和他爸爸吵得格外的凶，一个人跑到竹林那边去了，她从那个房间里也能听得到他们的吵闹声，锁了房间的门，然后从窗户溜了出去，去找那个，没有下雨，但是那个晚上雾气很重，很潮湿的感觉，应该是个夏天吧，她到外面也不敢喊他的名字，一来是怕惊动她的家里人，二来也怕惊动那个自尊心那么那么高的少年。
　　最后终究还是找到了他，在那条幽深的竹径里，他的身影很淡，和夜色融在了一起。
　　其实那个时候她很害怕，十二岁的时候依然害怕着黑暗，尤其是在那么潮湿的夜色之下，她甚至想过那个少年不是他，或者那个黑影根本不是少年，而是诸方妖魔鬼怪，她去拍那个肩膀的时候甚至想着转过来的是张害人的鬼脸。
　　所幸，转过来的是那个少年，月色很淡，少年面容清秀。
　　“东伏见？”他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就问。
　　“恩。”她点点头。
　　“……我和我爸爸吵架了。”他转过身，暗自叹息，“我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阻止我。”
　　她就这样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他的身后，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有些梦想离自己好像有点远……果然应该现实一点么。”他竟然也开始自暴自弃。
　　“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很低，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话，“如果幸村……如果连幸村你都无法做到的向梦想追逐，那就不应该是幸村了。”
　　“……东伏见？”他转身，声音有点讶异。
　　“因为幸村……从小到大难道不是最优秀的吗？你不是那个不败的神话，在同龄人中……你一直都是立在顶端的那个人，那么完美的幸村精市……应该会这样一直完美下去吧。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她的声音有些犹豫，但是还是说完了。
　　然后就这样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到最后似乎是幸村说了一句什么话吧，她有些记不清了，大概是他不会放弃之类的吧。
　　幸村的父亲常住英国，大约一两个月回家一趟的样子，幸村晴市虽然也住在英国但是是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她不是很清楚的幸村父亲职务，幸村也不和她说，应该是个商人，而幸村的母亲原来是一个设计师，后来做过一段时间的模特，非常漂亮，看幸村的模样就知道，嫁人后就辞去了职务，一心做一个全职太太。
　　总之……似乎每一次幸村和他父亲见面都会有或大或小的争执。
　　她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终究还是把大地渲染成了那种炫目的金黄色。
　　门开了，出来的是幸村，她侧过身看着他，面色有些疲惫。
　　“去竹径那边走走吧，你不忙的话。”他说。
　　她点了点头。
　　竹林还是一片翠绿，但是与夕阳的颜色交融在一起，变得模糊而斑驳陆离。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中也开始变得恍惚，“哎，每次都和父亲吵架的感觉真糟糕。”
　　“……”幸村精市也有幸村精市的烦恼啊。
　　“总觉得他不理解我……他用他走过的路来苛求我和他一样，但是不一样的，他是他，我是我，我的人生是我的。”他有些沮丧地呢喃。
　　“……他是你的父亲，初衷都是为了你。”她走在他的身侧，发现他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了，时光和流年都是不等人的，这个年龄流逝得最快。
　　“别这样说，东伏见，”他的脚步一顿，视线也直接转了过来，“他们都这样说，但是东伏见，我不希望你和他们一样千篇一律。”
　　他的眼睛深邃而干净，温和而疏离。
　　“抱歉……”她习惯性地说，却被他打断了。
　　“不要这样说抱歉，不要这样敷衍我。”他的声音很认真，却很轻。
　　她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不希望你和他们一样，只是来敷衍我的。”他蓦然止步，“因为你是东伏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