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江湖，寂无声》冷心残雪

3、Chapter.3 云之涌

　　当午后的雾气渐渐散开。
　　家仆在堂前高喊——澈王殿下到！
　　一瞬间，灵堂中除月祈外，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往门口望去——
　　一袭白袍步入灵堂中，阴冷的日光映射着他的全身，散发着异常的光辉。俊颜甚冷，轮廓如斧削。
　　当他站在灵堂中间，姿影凝立不动，更无声息，良久沉寂。
　　“大胆！见到四殿下，还不赶快参拜！”他身后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大声斥喝。
　　一听这话，沉寂的众人都骚动起来了，面面相觑，江湖中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却还从来没有跪过凡人。
　　“我等乃是江湖中人，跟王朝向来是毫无瓜葛，澈王此举怕是强人所难了吧！”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冷语还含着淡淡的嘲讽，月祈回头望去，一个身影渐渐由众人之后走出，是流云山庄的三弟子——华修！
　　众人惊诧，华修不是早在六年前被冷天余逐出师门了吗？
　　“你——！”
　　“战雷！”玄澈冷声制止了欲要上前的战雷，目光流转，稳稳的落到华修的身上。
　　只见华修绕过月祈，在冷天余的牌位面前单膝跪下，俊朗的面孔上毫无表情，“盟主，华修来迟，致使流云山庄惨遭歹人毒害，还望盟主在天之灵恕罪！”他的背脊挺直如箭，头垂得很低。
　　一番慷慨陈词，说得激荡人心，甚至连之前怀疑流云山庄被灭是华修所做的人，也不免被眼前华修眼中的坚定真挚震撼了。
　　“哼！华师兄好气魄，从六年前跟冷庄主大吵一架，便销声匿迹，不问庄中事务。偏等到流云山庄出事了，才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旁的战雷冷眼盯着华修，满眼的鄙夷。
　　华修的手指无声地握紧，语声沉缓，“师门遭遇不测，师尊和师兄师弟出了事，山庄上下只留下了师妹，身为师兄的华修难道不应该回来看看吗？！”
　　“华修！你不要狡辩！天下谁人不知，六年前你被逐出流云山庄，终身不得回来！你，早已不再是他们的师兄了！”
　　华修的手指握得更紧，泛着青白。
　　“够了！华修永远是我冷月祈的三师兄！”月祈再也听不下去了，冷声呵斥，锐利的目光让战雷为之一骇，他从未见过月祈如此狠厉的目光。
　　玄澈眼眸沉静如水，没等战雷出声，他便用那冷淡的声音道：“战雷，你退下。”
　　战雷带着怒气的脸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熄灭，退了一步便不再说话。
　　月祈将华修扶起，轻轻的说：“师兄旅途劳顿，还是回厢房休息吧。”
　　华修迟疑了一下，借着月祈的手慢慢站起，充满温柔的目光直直的射进了月祈安谧的翦瞳中，看的月祈脸上发烫。
　　她不着痕迹的把手从华修手中抽出来，侧头望了眼玄澈，正对上一双冷酷而精湛的目光，心窒了窒，立刻收回视线。背脊凉凉的，有冷汗溢出。
　　*
　　流云山庄，西苑。
　　夜凉松月枝影相映，风动百花簌叶凝香。
　　萧瑟夜风中伴随着几分轻寒，淡胧明月照亮小院，屋内清光透着半敞地窗洒了出来，映了一地薄霜。
　　流云山庄大片被烧毁，只剩下这偏远的西苑，也只留下残垣断壁。
　　月祈在门前回廊就地而坐，低头俯视着地上那一排密密麻麻地蚂蚁，在深夜依旧勤勤恳恳地搬运粮食，这样一看就看出了几个时辰，直到深夜她依旧没有回神，没有光彩地目光内仿佛在看蚂蚁，却又似在看其它。
　　……
　　……
　　六年前，雨夜。
　　雷声轰鸣，乌云在燃烧，喷着可怕的蓝色的火焰。
　　屋中，华修和冷天余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配合着这电闪雷鸣，让躲在回廊里的月祈听得胆战心惊。
　　似乎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无论如何，这一次我都要凭着自己的心思来做，不会再听你摆布！”华修的声声反驳在空旷的雨夜中格外响亮。
　　“砰——！”又是一声巨响，华修把门踹开，跑到雨中。
　　“你今夜若是出了流云山庄的大门，就不再是我的弟子！”屋中，冷天余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大喊。
　　华修在雨中行走的脚步稍稍迟疑，又加快了步伐。
　　站在回廊上的月祈，看看屋中脸色青白的爹，有看看三师兄决绝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追了出去！
　　微暗地夜空，灰蒙蒙地，大雨瓢泼，令人的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昏暗，月祈也不顾那呼啸地北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任那暴风雨的侵袭，只是一路朝华修的步伐追了上去。
　　“三师兄！”
　　她在相隔一丈之外叫了声，那声清脆的声响触到了华修的心底。
　　但，华修没有停下。
　　月祈追上他，狠狠地扯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去。
　　“三师兄，你别走！爹只是一时之气，他不会把你赶出去的！”月祈的声音几乎被暴雨声淹没。
　　他甩开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继续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月祈又追上他，抓住他的胳膊，抓得更紧。
　　“三师兄，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爹为什么吵架，但什么事情不能好好的谈呢！”
　　“爹对你有养育之恩啊，今日你若是走了，你会后悔的！”
　　“三师兄！你要是走了，月祈怎么办！当月祈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就没有人知道该去何处寻月祈了！”
　　一连三句，问的真真切切，月祈隔着雨帘，看着华修的面容，始终紧紧抓着华修地手隐隐颤抖着，她似在用尽全力抓住华修，生怕他会再次甩开离去。
　　“自今日起，华修不会再与流云山庄有任何瓜葛，也不再是你的三师兄！”华修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
　　月祈一僵，紧撰着他胳膊的手，一分一分地松开。
　　没有了束缚的华修，再次走向山庄大门。
　　就这样，丢下了月祈和整个流云山庄啊……好狠心啊……
　　月祈这一次，没有追出去。
　　她站在雨中，泪水合着雨水滚落脸颊，此刻浑身的冷，皆比不过心冷。
　　华修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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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祈沉浸在回忆中……
　　直到一个长长地影子将她面前的一片光挡住，整个目光中皆是一片黑暗，她回神，仰头凝视来人。
　　不一会儿，她又缓缓低下头，继续看地上来回奔走的蚂蚁。
　　华修于她身边就地而坐，却是仰着头，凝望天际一轮皎洁的明月。
　　他们就这样，一个仰头，一个低头互相沉默了许久。
　　终于，还是华修开口了：“六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受了委屈不开心时就会跑到这西苑中发呆，只因为这里是你娘和双生妹妹生前居住的地方。没想到，六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到这里来……”他顿了顿，“这些年，寒毒可还会发作？”
　　月祈依旧低头，注视着来往的蚂蚁，“还好。有爹……精心研制的药丸抑制住，只是，在阴寒之地，仍会发作。”
　　“你这些日子是住在澈王府的吧，澈王他待你好吗？”此刻的华修说到这里，脸上闪过几抹沧桑。
　　月祈没有回答，微卷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站起身来，“六年前，你和爹究竟因何事争吵。”她终于开口问了，可声音却是那么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