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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雎鸠 ...

  •   又七日,谁也没有料到,二王四家之争,最终的赢家会是持有半方帝玺的泰安公主。

      今上朝堂授意,欲封泰安公主为皇太女。四大世家之中,卿家第一个支持,玄、凤二家相继朝贺,唯一未表态的澹家在年轻家主澹逸云面见泰安公主后,也俯首而拜。得帝王授意、四家鼎辅,泰安公主势如日升,逼得二王不得不暂退出皇储之争。

      朝野上下,不乏反对之声,但到底音晞势单,不能与主流抗衡。

      天佑二十年,今上册立泰安公主为大齐皇太女。

      消息自宸恒传到附属十八城的时候,我正在翻看白氏帝裔传奇谱。

      传奇载,白氏帝裔并非凡人,乃瑞兽白虎所化,白虎血世代传承于帝王骨血之中,得白虎者为真命天子,而那方白玉章的帝玺就是白虎的精魂。白虎盛,国之昌,白虎衰,国之弱,白虎亡,国之灭。

      此种传奇,自然多神怪附会之言,若白玉章帝玺真是白虎精魂,先帝一劈为二,岂不是渎灵?

      前一天夜里,英翰告诉我,我与浅浅体内流着的,正是白氏帝裔的血脉。

      先帝育有一子一女,一子是现在的大齐天子,一女并不是所谓遗腹子的泰安公主,而是本该“早殇”的长公主,也就是我娘居庸关,我和浅浅就是承袭自她。

      这就是居庸关为什么能够把宸恒掀的底朝天也无人追究的原因,她的身后,拥有一座比将军府更大的靠山,皇室帝王。

      这就是为什么先帝临终托孤,外公“诈死”自归边塞养老的原因,谁也不曾料到,门前冷落车马稀的西凉降将府中尚有一位白氏帝裔。

      这就是外公说起外婆时,仅有一句“早逝”,既无名姓、也无画像的原因,我的外婆的确不存在,或者说存在的是另一位完全陌生的先太后。

      这就是为什么浅浅会持有那另外半方白氏帝玺的原因,那半方白玉章是先帝留给长女的,一子一女,人各半方,不管哪一个长成白虎,白氏帝裔一脉就能得以传承。

      我始终不大明白,帝家虽然人口不多,但是要论到继承大统,好歹也是有几个备用的,比如闽信王兼之嫡长子、淮海王兼之嫡幼子,都是铁板钉钉的挂在候选人的名单之上,为何偏偏舍近求远,找上本无干系的浅浅和我?

      英翰转了转手中指骨大小的灰质骨笛,说:“因为,并非所有白氏后人都是帝裔,都能得白虎血传承。”

      我当初胡乱猜想,雎鸠一族寻上我,可能是因为我外公是西凉贵族后裔,或者居家有上古宝藏地图,又或者我体质特殊,适合邱老炼药。如今看来,多少都打了擦边球,我外公并非西凉贵族后裔,但我娘是白氏帝裔血脉;居家没有什么上古宝藏地图,倒是藏了半方传国帝玺;我的体质适不适合邱老炼药不好说,但目前来看,流着白虎兽血的,大抵也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何为帝裔?何为白虎血?”我进而问道,“又是如何判定是否得白虎血传承?”

      英翰嘻嘻一笑,半边酒窝深深,“前两个问题,我亦不知,不过最后一个,很简单,能够听见笛声的,就是白虎一脉。”边说边将手中那管曾被我嫌卖相不好的灰质骨笛递给我。

      “白虎骨笛,本是千年瑞兽白虎骨所制,所发音者非真正白氏帝裔不可闻。”我正翻来倒去看这枚瑞兽白虎骨有何特殊之处,忽闻英翰道:“不过,白虎骨已经寻不到了,用白氏帝裔先祖的骨头打制也是一样的。”

      我立时将所谓先祖的骨头惊掉在地。

      英翰捡起来,吹了吹,“小心点,这可是你老祖宗。”

      我不动声色背手擦了擦手指,镇定道:“这么说,连你也无法听到骨笛的声音?”

      “我只是被授以吹笛之法,并不能闻笛音如何。深深所闻,即是心音。”英翰含了酒窝的笑意带着小小的狡诈。

      也就是说,那或清越或空远或寂寥的笛声,都不过是我心有所思、意有所动。晨雾依稀、小桥流水的江南,辽阔无边、骏马嘶鸣的草原,碧波滚滚、孤帆远影的长空,那些半梦半醒间的笛色世界,也只是我心有渴望、自在驰骋。

      这种太过怪力乱神的说法,我本是不大信的,但英翰所吹笛声确乎只有我一人可闻。可那又如何?蝙蝠张口,唯蝙蝠可闻同伴音,也许所谓白虎血脉,可能不过是听力异于常人的白氏而已,就好比英翰目力远胜一般人,又为何需要雎鸠一族处心积虑谋划于我们?

      雎鸠一族,正如澹逸云当初所说,比起四大世家更加古老,兴荣百年之后泯迹于世,已经鲜少为人所知。

      澹逸云未说的是,雎鸠一族不仅仅是能人异士辈出,而且还一直是大齐隐而不发的强大力量,也是白氏帝家暗中的势力和支撑,一旦帝室衰微、帝裔积弱,就要确保白虎血脉传承,这就是为什么帝家子嗣单薄,却能延续七百多年的原因。

      英翰说:“白氏帝裔子嗣单薄,据说是因为白虎孤傲,不可与同类并王,常常是分而养之。” 子嗣单薄不是说帝王家孩子少的可怜,而是承袭白虎之血脉,能闻先祖骨头响的只有那么几个,需得分开来养大。就比如先帝之下的今上和阿娘居庸关。

      “白虎一脉,尚无双生之例。本来族老以为这一代的白虎并非出在你们身上,可是在你们一岁半的时候,大概发生了些什么,让族中认定你们也是白虎血脉继承人。”

      我禁不住失笑,“发生了什么?两个磨牙流口水的婴孩互相掐架掐成重伤么?”

      英翰说:“具体我就不知道了,但事后深深你和双生胞妹就被分离了。”

      “我一直以为我和浅浅分离是因为我阿爹、阿娘就豆腐脑的吃法发生争执和离,复合是因为我和浅浅撮合呢!”我心下郁闷道。

      英翰背身“吱吱”笑,黑色的发辫一甩一甩,像一只大黑老鼠,笑足了才说:“豆腐脑?这样的理由你们也信?”

      我还真是信了,对于阿爹喜欢吃甜豆腐脑,阿娘喜欢吃咸豆腐脑导致和离一事,由于太不靠谱,很像是无良爹娘所为,我和浅浅也就一直如此相信。

      如今才被告知,我和浅浅分离,是因为吊诡的白虎自伤,所以只能分而养之,什么豆腐脑,什么行脚商人、什么边塞重逢,都是这对无良爹娘拿出来诓骗我们的,由始至终,他们都是抱臂观看,假意配合,最后“水到渠成”的复合了。

      我抚额,更要命的是,这对无良父母还承袭外公“诈死”一法,假作罹遇海难,远遁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我记得,他们走的时候,尚留了一封书信,开头是阿爹的字:

      尝思远游,未有闲暇。年过而立,尚囿方隅之地,未观域外之境。闻海外广异闻,汝父与汝母相携远游,访名山,搜胜迹。此去短则数日、长则数月……

      估计是阿娘看的不耐烦了,到这里忽然变成阿娘的字迹:

      我和你爹金蝉脱壳了,你们自便。

      最后阿爹大概仍是不放心,又在阿娘的一行字下面加上:

      诸事顺遂,勿念勿扰,若闻噩耗,虚也——

      最后一个字划出长长的一条,大抵是尚未发挥完的阿爹被阿娘拎走了。

      当初只觉得无良父母又扔下我们,自个逍遥快活,而今方知,他们两个是避世远遁,直接将我和浅浅抛至虎口。果然是,无良父母。

      据英翰所说,雎鸠一族眼见少年天子幼虎积弱,被驯养成了一只小白猫,于是找到白虎的另一脉,也就是我娘居庸关,但阿娘生性洒脱不拘,对帝家无甚好感,于是携我爹郎仁宝在远渡瀛洲时诈死。

      顺位排序,就轮到我和居浅浅,雎鸠一族各派了一人到双生子的身边。就在两年前的琼芳宴,英翰带着一身的重伤用笛声引我出现,而浅浅则在同一时刻遇到另一个吹骨笛的伯赞。所以说,那时英翰的出现并非偶然,那些伤大抵也是故意所为,只因我戒心过重。我和浅浅自琼芳宴后没有交换的“秘密”,不过就是雎鸠一族的刻意布饵。

      其后就是权衡和取舍,在恣意散漫、惜命不涉险的居深深,和果敢进取、勇锐有担当的居浅浅之间,选择哪一个一目了然。

      可是,这一切不是很奇怪么?所谓“白虎在,大齐在”,这般根深蒂固的观念,随着瑞兽白虎骨,或者说白氏先祖的骨头一并传承于雎鸠一族。这样的说法有什么依据呢?只凭一段骨头响就能判断谁是白虎血脉、谁是伪白氏帝裔么?雎鸠一族不能直接干政,却能选择继承人,难道就没有掌控一国之君的野心?更甚而,难道天下之大,就没有非白虎血脉却能执掌乾坤之人么?

      我向英翰提出这些问题的时候,英翰的回答是——

      “这么难的问题,我没有想过。”一边说,一边还挠了挠头。

      我揉揉太阳穴,好吧,这只五感敏锐,头脑单调的猫头鹰。

      这些想不明白的问题,也只好留给在其位、谋其政的居浅浅去烦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从苏州回来,好累,培训安排紧张,昨晚金鸡湖吃饭就看了一条秋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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