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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深深 ...

  •   从前,有两个女童,一母同胎的双生女童,却在襁褓之中就被分隔开来,因为父母的和离。

      那时她们太过年幼,已经记不得被分开时用细小的嗓音用力嚎哭,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可是她们还是分开了,早出生一刻的长女深深跟随母亲,而晚出生的次女浅浅被父亲带走。

      长女8岁以前,几乎就是在边关长大的,身边最亲近的人,不是阿娘居庸关,而是本该翘了辫子的居大将军。昔日西凉降将,后来的武烈大将军,都已经在先帝驾崩后跟着“诈死”,如今在边陲之地含饴弄孙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者,虽然比一般老头子威严有棱。可是在长女居深深眼中,居大将军就是可以用来“骑马”举高高、代步揪胡子的自家外公一枚。

      边塞土黄色的矮墙、一眼望不到头的崇山峻岭、高高耸立的哨岗、屋顶之间的吊桥、垛堞之外的辽远壮阔和缕缕如烟粉尘,全部都像是幼年居深深得意自在的游乐场。

      在那里,黎明会爬过连绵起伏的山峦,由紫黑转为青橘,再变成锻铁般的熔红直到焰焰灼日如约在山巅升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一点一点,渐次铺展,绚丽夺目。

      在那里,夏天有各种各样的鸟类啾啾鸣叫、盘桓于空,冬天有清冽的空气,穿过高处哨岗和吊桥间的缝隙发出呜咽,还有持戈兵士每天雄浑壮硕的操练之声。

      在那里,有形形色色的人群沿着边塞集结,互相贩售和交换物品。高大白皙、碧眼金发的西域人,肤色古铜,带着白布黑圈帽的大食人,还有皮肤黝黑,打着赤脚的蛮人,她喜欢他们手中漂亮的不似真实的各色果子,海胆似地刺角瓜,一个个小瓣凝成拳头状的释迦牟尼果、砸开硬壳就能看到晶莹如雪果肉的山竹子,又黑又丑却滋味浓甜的黑柿……

      因为到处摸爬滚打的居深深,身上总是灰扑扑的,像一只老鼠。

      深深小姑娘从来没有见过外婆,连画像也没有,外公说:“她早逝了。”连她的娘居庸关自小也不曾见过。然后深深小姑娘也从未见过她的爹,以为她爹跟外婆一样“早逝”了。

      深深小姑娘与外公格外的亲厚。外公会牵着她的小手,站在城墙之上,严肃的说:“什么东西都比不上拳头硬!所以,要想不挨打,就要比别人更强。”那个时候,居深深小姑娘刚刚打架输给了煎饼摊大爷的孙子王二狗子。

      外公又说:“但是要打,就得打有准备的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居深深小姑娘哭着鼻子懵懵懂懂的学习先发制人、攻其不备、瞒天过海、隔岸观火、无中生有等等兵家谋略。

      于是,居深深小姑娘一边假意示好的买了煎饼,一边趁着王二狗子不注意,用摊子上的擀面杖用力打在他腿上,然后扔下擀面杖,抓着煎饼,兔子一样跑的贼快。

      不过,这一招用多了就失灵了,居深深小姑娘眼睛骨碌碌一转,人人都是戒备警惕的看着她,她只好颠颠的又去找外公,外公不在,有个高长瘦削、面容清癯,却留着一圈斑白胡子渣的古怪军医告诉她,“不可以让别人将你看透,因为那样别人就会有所防备,内强却示外以弱、指东却是打西。永远留有后手,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从此,居深深有了双面——
      甲面:没心没肺、天真活泼
      乙面:冷静狡黠、不按牌出牌

      那个时候,另一个小姑娘居浅浅正在郎家大宅里习得另一种技艺。

      郎府里,祖父在的时候,宅子里就会很安静,每个人连讲话都轻声细气,仿佛怕惊扰到座敷童子或是别的什么宅中精怪。伯娘叔婶都会笑的十分友好、举止温柔,一视同仁的对待小辈。

      可是祖父一转身,这些人全部变了样,长辈们挑着眉眼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小辈们想着法子、折腾比自己更小更弱的,仿佛大家都被宅子里的精怪童子附身一般,争强好斗。

      居浅浅小姑娘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自己的阿娘,阿爹倒是十分温柔可亲,经常抱着自己在膝上认字、画画,可阿爹并不总是在身边,阿爹不在的时候,居浅浅小姑娘身边就是十分唠叨的嬷嬷和没精打采的丫鬟,阿爹一回来,嬷嬷就会向阿爹告状,无精打采的丫鬟们霎时变得花枝招展、眉飞色舞。

      嬷嬷会说,居浅浅小姑娘前天爬树掏了鸟蛋,昨天下塘捞了金鱼,刚刚还想跟着阿黄去钻狗洞,阿黄自然是郎府养的大狗。

      阿爹把人都遣开了,也不管丫鬟们扭来扭去、一步三回头的古怪模样,径自将居浅浅抱到膝上。

      居浅浅小姑娘就眨巴眨巴水润秀气的眼睛问,“阿爹,我做了坏事么?”

      书生气的阿爹郎仁宝考虑再三,方慎重回答:“也不能说浅浅做了坏事,只不过,有些事,自己人知道就可以,不能让外人知道。”言下之意,掏鸟蛋、捞金鱼、钻狗洞什么的,都是可以的,就是要在没人的地方,没人看见的时候。

      居浅浅小姑娘用力点点头,表示明白,“阿爹和我是自己人,她们就是外人。阿爹你放心,下次我保证不会被逮到。”

      之后,照顾居浅浅小姑娘的嬷嬷忽然发现她沉静许多,既不上树、也不下塘,更不会去追打阿黄,感动的泪花子在眼眶中闪啊闪啊,“姑娘终于长大了。”

      只有居浅浅小姑娘知道,只不过改了时间段、自备外套防尘而已。

      等居浅浅再大一点儿,她就和兄弟姐妹兜一块学东西、吃饭,她很是烦恼的发现,一、自己的时间变少了;二、兄弟姐妹们很烦;三、总有人给自己使绊子。

      小姑娘又跑去问阿爹,“阿爹阿爹,为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家塾中的老师不相信我,却相信撒谎的三哥哥和大姐姐?”

      郎仁宝皱了眉,思量之后回答:“因为他不了解你们,所以下判断的时候就会有偏颇,你三哥哥和大姐姐课业比你好,所以就会更加得人喜爱和信任。”

      居浅浅小姑娘一点就通,从此刻苦学习,在发现自己不能门门精通之后,就选择了在诗书礼仪之外,专攻琴技和画技,誓要把三哥哥和大姐姐甩出三条街。

      事实证明,居浅浅小姑娘得其父遗传,天资聪颖,很快就在琴技和画技上脱颖而出——尤其是那些表达高风亮节的曲谱和显示洁身自好的画作,深得老师喜爱。

      这以后,居浅浅小姑娘给三哥哥和大姐姐下绊子的时候,发现老师果然站在了自己一边。

      从此,居浅浅有了双面——
      甲面:端庄得宜、聪慧清灵
      乙面:活泼好动、腹黑莫测

      昔日襁褓之中被迫分开的双生子,长成了青葱可爱的总角女童,然后在八岁那年,因为一个商人,忽然知晓这世上还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那商人说:“我在宸恒(边塞)看到过同你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两个聪明的女童立即翻箱倒柜,寻找当年的蛛丝马迹,然后发现另一个自己正和爹(娘)生活在一起,原来自己是有爹(娘)的。

      口耳相传中之中,爹娘的相遇时在一个黄沙漫天的边塞小镇,一轮夕阳残照如血,白衣公子郎仁宝路遇劫匪,被黑衣黑马血披风居庸关所救,成就一段佳话。

      事实上,边塞小镇上并没有漫天的黄沙,红日高挂正是晌午,郎仁宝穿着的是青灰色的衣衫,居庸关到的确黑衣黑马血披风,只不过那披风真的是鲜血染就的。那一日,居庸关伏在马上,本是黑色的披风因为饱浸了鲜血,沉重如折翼,在小镇缕缕如烟的的飞扬尘土中一路滴血而来,马蹄迟迟,步态不稳,直到——被青衣书生发现后救下,所以,受伤的那个是居庸关,救人的那个才是郎仁宝。

      只可惜,如此感人肺腑的开场,却因为一个无聊问题中途夭折——

      边关,居庸关斩钉截铁的说:“豆腐脑当然应该是咸吃的!”

      郎府,郎仁宝固执己见的说:“甜的豆腐脑才好吃啊。”

      八岁的居深深和居浅浅同时有一种遭遇无良爹娘的挫败感,要不要因为豆腐脑该咸吃还是甜吃的问题和离啊!?

      两个小姑娘遂开始书信往来,经由那名商人中转,互相笔谈交流,十分合拍投缘,即便天各一方也没有斩断彼此天然的血脉维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稍后放出第二更,这次真是血本,好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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