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懵懂春心不知意 ...
-
他闭着眼睛，我趴在膝盖上默默看着他，说来已经认识了他有月余，也算有了一定了解，可总觉得他与活在传说中的唐三藏，十分不同。他的人总是揣摩不透，他的原则总是模棱两可，他不是迂腐的执着或者偏执的善良，反倒是为达目的而不羁开朗的。他不像其他的出家人，他们是身出家，他却是心出了家，似乎已经不被外物和情绪及方法所束缚。他不讲究刻板板的规矩，他只讲究心中有佛，心中有尺。他活的这么清醒，这么随机，这么不同。
“你不用晾湿衣服吗？”他睁开双眼好奇的问我，我老老实实脱下外套，挨着他的外套搭在龙骨架上。身子又冷又暖，我把湿衣服都暖出了袅袅白烟，然后牙齿打颤的看着他，怎么那么从容淡定，怎么那么气定神闲？
或许他与凡人果然是不同的。
在这河底洞穴中待了将近一天，我也终于摸到了这里的一些规律，比如石穴里头的采光，白天石穴里稍微偏暗，那是因为照明全仰赖透过河水打在洞里的那一点太阳光，而夜晚，太阳换成了月亮，我们在河底便只能模糊的辨出对方一个人影。
有时候蜷的身子疼，我也起来晃两步，我俩这么两厢相对又百无聊赖，使我这个性子活跃的主儿分外不自在，时而不时便要找出一点话头儿打破沉默。有时走两步了，便一惊一乍问他，“哎呀师父，这条海里生的龙死在一条河底会是什么原因啊，您说他身上会不会背负着什么惊天的冤情？”师父淡淡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我又急的抓耳挠腮，聊天是两个人的活动，若是有一方不配合，另一方就进行不下去，师父为什么不配合哪？难道是不喜欢这个话题？我在河底踱步半晌，又做了一套临时自创的体操，活动罢，身上觉得很热乎。“师父您也起来活动活动罢？”我贴到他身边，讨好说：“您看我这套操，做完之后神清气爽的。”师父在黑暗里似是无可奈何的笑了：“你能少说两句吗？我最多被妖精囚禁过五天，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若是我也像你这么活泼好动，你猜我最多能挨过几日？”
听了这话，我心头掠过一阵心疼，我养尊处优的那几年，他早就吃尽了世间苦，而今我竟然要教他怎么面对他早已习以为常的困境，当真是天真！
时间在这里被拉的格外漫长，每一时辰都有寻常时候的三个时辰那么难熬。“师父，”我哀声打破了沉静，“我觉得身上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念念紧箍咒，催催大师兄快点来找我们。”“紧箍咒不是这么用的，当心他听到了你背后这么出损主意，要揍你。”我听着他的声音，心头一阵宁静，刚才躁动的鸡皮疙瘩似乎都收敛了自己。不对劲！仔细一想，便觉得懊恼，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呼吸声，似乎身子很不舒服。
我急忙朝着他的人影爬去，一把抓上了他的一只手。他的手心又干又异常的燥热，与我的温度大为不同。“您发烧了？”我又向上摸着他的胳膊，是一种不正常的滚烫。“没事，”他推开我，“你别说话，养精蓄锐。别管我。”“我修行了一年多身体很强壮。”我不顾他的阻拦黑暗中摸索着探向他的额头，果然还是滚烫的。
“你不许说话，我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你也不怕死在梦里！”我气急败坏，身上的其他衣物才半干，这样贴在身上去睡觉更是邪寒侵身，是不要命了吗？我站起来走了一圈，心都焦灼的要哭出来，在这种地方发烧，还是这么滚烫的高烧，一旦拖下去绝对要命。我着急的走来走去，怎么救他？难道真的要让这人死在我面前，难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能做，我就只是一个惹祸精，拖累所有维护我的人，“嘭 ”我狠狠踢向那堆龙骨，“来人啊，救他啊！”我几近是咆哮。他那边闷哼一声：“别吵。”
“你不要睡，睡了就肯定醒不过来了！”我贴着他的耳边大声喊，“你还要去取经，你身上肩负着苍生的未来，你不能软弱，什么时候都不能软弱！”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紧了紧身体。这样肯定不行，他全身热的像块火炭，不消多久，便会脱水。这么高的烧怎么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退下去。
我眼泪流了下来，第一次，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无能痛恨的要自我了断。我跑到河流底下失控的喊着，“谁能听见我，到底有谁能听见我吗？唐三藏在这里，他病了，他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快来人救他啊！来人啊！”我反复喊着这几句话，在黑暗中朝他的方向望去，连个哼声都没有，也没有再叫我闭嘴。我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踉跄着过去，摸着他的肌肤，感到他一阵阵的颤栗，整个人哆嗦成一团，呼吸粗重，喷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黑暗里我嘴唇都哆嗦起来，他绝不能死在这里，我绝不能允许……
到底怎么救他？我的体内是流的是修行人的血，从小掉过一次池塘，被花鹿捞起来，因为重感冒，从此便开始大吃补药，我的血于他的病肯定会有点好处。这一刻这个念头忽然灵光一现，闪在我的脑海里，我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想试试。
把左手中指放进嘴里，狠狠下口一咬，没破，饶是我痛的呲牙咧嘴，居然也没破。不管怎么样，我却再也下不了嘴，咬第二口。那堆龙骨在黑夜里，森然亮着白光，随即便提示了我什么，我冲过去，拿起一根尖骨头，狠狠朝指尖扎下去，鲜血便像珊瑚珠一样滚下来。我右手抬起他的头，把手指放在进他的唇边，一滴滴的血乎连成了一条红线，落在他的唇里。这会旁边要是有人看到我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觉得我荒谬绝伦，不禁要为我的头脑简单抚掌而笑，可我情之所至，脑子也随着他的温度烧坏了，心里只抱着一个念头，他不能死。往昔我在话本子里看到一个姑娘为了救回自己心爱的男子不惜以清白之身为她垂死的爱人取暖的故事，当时我只为故事中女子的勇气和深情感动叹惋，虽然女子牺牲了良多，可他们的爱情还是不得长久，当时我年幼嘤嘤的哭，却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有机会亲身实践这场戏。
我颤颤巍巍的朝着他的胸口伸出手，轻轻的剥下了他上身的里衬的衣物，铺在地上阴干，他躬身蜷在地上，几乎团成了一团，我闭上眼悉悉索索的也脱掉自己的衣服，踌躇了一会，从他身后拥住了他，灼热的肌肤贴在一起时，听到他在前面发出一声叹息，我贴紧他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不在乎什么代价，咱们一定能活着出去，你也一定要把我带到西天，从今天起，永远不要想着我是什么你随便收的俗家弟子，因为我和她们不一样，你，再也甩不掉我了……”说完我额头贴着他的后颈，眼泪汹涌而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懵懂春心不知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