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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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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云开和韦康才相继收功。一睁眼,二人都看到韦秋荻红肿着双目,抱着令狐聿,怔怔地呆坐着。韦康连声唤道:“娘,您怎么啦?”韦秋荻压抑许久,见他二人终于出定,再忍不住,放声大哭。
云开知道韦秋荻必是已经明白,再看令狐聿的样子,也是大惊,急忙又从药囊里取出一些疗伤的补药,从韦秋荻怀里接过令狐聿,橇开他的嘴,将药灌下去。
韦康见此情形,也明白了八分,小嘴一撇,也大哭起来。
云开不得不道:“你们这是哭什么,聿儿伤势的确很重,可你们这样哭又有什么用!”
韦秋荻闻言收声,抽噎道:“师伯,聿郎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云开心酸道:“如今只看他自己了,只要他求生的意志强烈,我再用金针渡穴,辅以种种奇材妙药,虽然不能够象从前一样,保住性命还是可以的。可是……”
“可是什么,您快说呀!”韦秋荻急道。
“就算保住性命,将来怕也只是个废人,武功全失。”
恍如晴天霹雳,韦秋荻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习武之人,行走江湖,整日里打打杀杀,最怕的不是受伤、横死,而是失去武功,变成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如今令狐聿面临如此凄惨的境地,怎不让韦秋荻伤心欲绝。
云开见状,急忙宽慰她:“韦姑娘,你不要太难过,事已至此,伤心也没有用。”
韦康还不明白武功全失的后果,问道:“爷爷,武功全失会怎么样呢?爷爷,要是那个果子给爹爹吃,爹爹就没事了,是不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吃那个果子。”
云开听了此言,更加怜惜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只得谎道:“好孩子,武功全失也没什么大不了得,不过是没有力气罢了,以后你帮着你爹爹,保护你爹爹,不就行啦?那果子只对你的病有用,你爹爹吃了也没有用的。”
韦康这才稍稍安心,道:“爷爷,娘亲,你们放心,以后康儿会好好练武的,我会帮爹爹干活,保护爹爹!”
韦秋荻一把抱住韦康,哽咽道:“好孩子,你爹爹听了一定开心的很。”
云开用树枝、藤条编了个担架,和韦秋荻一起将令狐聿抬着上路。这一路上的辛苦自不必言,好不容易终于回到了清泠小院。令狐聿的伤势虽然没有恶化,却也并没有多大的好转。云开等人焦虑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才能鼓舞起令狐聿的求生意志。
每次云开见到令狐聿不肯好好疗伤,总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大家。韦秋荻聪敏过人,早就觉察出不对,可是又不好质问长辈。
这一日,令狐聿的伤势进一步恶化。云开勉强控制自己没有在令狐聿面前失态,却在换药后,自行到了令狐嫣然的灵位前,暗自流泪。一向注意他的韦秋荻悄悄的跟在后面,看此情景忍不住轻咳一声,走进屋内,宽慰他道:“师伯,您别难过,令狐大哥总会好起来的。”
云开拭泪道:“韦姑娘,你不用安慰我啦。他自己不肯好起来,我就用尽天下奇药,又有什么用呢。都怪我……”
韦秋荻奇道:“怎么能怪您呢?”
云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支吾道:“我是说,不能治好聿儿的病,都是我医术不精。”
韦秋荻心想,眼看聿郎伤势越来越重,可顾不得冒犯长辈啦。她轻咬樱唇,终下决心道:“师伯,恕晚辈冒昧。这些日子看您总是心神恍惚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事关令狐大哥,还请您直言相告。只要能治好令狐大哥,秋荻愿做任何事。”
云开一惊,心想,韦姑娘真是机敏过人,自己这些日子担忧聿儿伤势,未加防范,到底被她发现了,只得道:“韦姑娘,你不要多心。我绝不会对你们不利。”
韦秋荻忙道:“师伯,您误会了,我不是怀疑您。只是看您似乎有事不好直说。师伯,如今令狐大哥的伤势越来越重,如果有什么法子能治好他,就算再难,我也一定做到。您如果有法子,就告诉我吧。”
云开苦笑道:“我的心情比你还急,如果真有什么法子,怎么会瞒着你呢?他的伤势总不见好转,并不是我找不到医他的法子。虽然我不能保住他的武功,但保他性命我还可以做到。只是聿儿他情绪低落,似乎……,唉,总之,他自己没有求生的愿望,就是大罗金仙也无可奈何啊。”
韦秋荻知道云开并没有把想说的事说出来,不得已,只得道:“师伯,令狐大哥他,他是不想活了。”说完,韦秋荻鼻子发酸,秀目含泪,她强忍着悲伤,又道:“他,他是为了他的师妹,不想活啦。”
云开同情的看着她,道:“这事,我多少知道些。韦姑娘,是聿儿对不起你。”
韦秋荻摇头道:“不,师伯,他没有对不起我。其实这事,说起来,真不知谁对谁错,或许都没有错,或许都错了。令狐大哥的心思我明白,如果我是他,大概我也不会想再活下去了。可是,我不能眼看着他就这么……,为了康儿,我不能不自私些。师伯,您能明白我吗?如果他就这么去了,康儿会内疚一辈子的,我,我也会内疚一辈子。师伯,求求您,如果有什么能救他的法子,您就告诉我吧。”说完,韦秋荻跪在云开的面前,失声痛哭。
云开眼含热泪,搀扶起韦秋荻,道:“孩子,你快不要这样,真是折杀老夫了。我也没法子,实在是不能说啊。我发过誓,如果说出来,永生永世不能再见到嫣然。如果是别的誓言,就算是千刀万剐,我也不怕,可是偏偏我发下这个誓言,我不能说啊。”
韦秋荻闻听更加疑惑,心想,师伯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不能说什么呢?聿郎因为青竹才不想求生,难道……?电光火石之间,韦秋荻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忐忑不安,又惊又喜道:“师伯,难道您知道……”
话未说完,云开就打断她道:“韦姑娘,我发下誓言,不能对任何人吐露实情,你不要问了,更不要对聿儿说。你放心,我会再想办法,不会让聿儿再有什么不测。”
韦秋荻还想再问,云开已匆匆离去。韦秋荻趁他还未走远,急忙对着令狐嫣然的灵位祷告:“清泠仙子在上,请听小女一言。您最钟爱的徒弟现在性命堪忧。如果您在天之灵知道青竹妹子的下落,请您大发慈悲,救救您的徒儿。”
云开听到她这一席话,长叹一声,不顾而去。
云开坐在令狐聿床边,看着昏睡中的令狐聿憔悴的模样,心痛不已,心想,嫣然啊嫣然,我何尝不想让聿儿活下去,尽快好起来。可是偏偏发下誓言,如今既不能对他明言,消除他的心病,又没有足够的功力为他打通经脉。唉,那日我将自己几十年的内力尽数输到康儿体内,现下仅存的不过十之一二。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这可如何是好。
韦秋荻轻轻走进屋内,柔声道:“师伯,刚才恕侄女冒犯。”
云开轻声道:“没什么,说起来都是我的不好。”
韦秋荻问道:“师伯,难道说真的没法子了吗?”
云开道:“若是我的功力尚在,尽数输给聿儿,那就没事啦,可惜现在是无能为力。”
韦秋荻顿时有了希望,欣喜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师伯,我虽然功力低微,好歹也练了二十几年,我把功力输送给他,不就行啦?”
云开道:“好姑娘,你有这番心意,不但聿儿感激,我也很感激你。可是你与聿儿练的功法不同,即使你功力全数输送给他,对他的伤势也无济于事呀。”
韦秋荻低头垂泪,道:“那可如何是好,唉,现在又到哪里去找一个功力高深又肯舍己救人的人呢?”
云开灵机一动道:“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说不定他可以救聿儿呢。要是我猜的不错,他一定肯的。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
韦秋荻急道:“是谁?”
云开叹道:“本来这些往事我不想再提起,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啦。韦姑娘,你和聿儿如此亲厚,想必他不会瞒你,我与他说的话,大概他都告诉你了吧。”
韦秋荻道:“师伯说的可是您和清泠仙子的往事?令狐大哥告诉过我,您可千万不要怪他。”
云开点头道:“嗯,他对嫣然也是一往情深,如果知道嫣然的徒儿伤的如此严重,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而且当年我曾为他诊治,知道他的内力深厚,虽然他所习功法与本门不同,但正道玄门内功练到极至,殊途同归,一定可以救聿儿。唉,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不知他是否尚在人间,又不知他的内功练到了何种程度。”
韦秋荻道:“师伯,侄女这些年一直行走江湖,只要是数的上名的人物,多少都知道些,您说的这个人姓甚名谁,或许我知道他的下落。”
云开道:“唉,我真是不愿提他,他与你同姓,名繁字简之,人称玉面郎君,当年在江湖上那是大大有名的。”
韦秋荻闻听,大吃一惊,道:“是他?”
云开讶异道:“你认识他吗?”
韦秋荻苦笑道:“我怎么不认识,我一出生就认识啦,他就是我的爹爹呀。”
恰如一个晴天霹雳,云开差点跌倒,原来韦秋荻竟是自己情敌的女儿,云开不敢深想,问道:“可,可你的样貌一点都不像他呀。”
韦秋荻道:“爹爹说过,我长的和娘亲一模一样,所以一点都不像他。”
云开仍是不敢相信,他嘴里虽然没说,可心里却一直以为令狐聿就是令狐嫣然和韦繁的孩子,或许是因为自己当年并没有与嫣然解除婚姻,才假装成徒弟,但若自己猜的不错那令狐聿和韦秋荻岂不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偏偏他们二人又有了孩子,那可是□□大罪啊。现在只能希望聿儿真的只是嫣然收养的徒弟,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一旦自己猜测成真,这两个孩子还有康儿可都活不成啦。转念又想若令狐聿果是韦繁之子,那韦繁不应丢下他不管,或许自己是自己想的太多。实情只能问那韦繁才知,虽然自己绝不想再见那可恨之人,事到如今,不能不见啦。但无论如何,在他和韦繁见面之前,不能让韦繁知道聿儿和韦姑娘的关系。
韦秋荻见云开脸色阴沉,不发一言,以为他还在憎恨爹爹,委婉道:“师伯,我知道您一定不想再见到我爹。可如今为了令狐大哥,只能去找我爹啦。其实,您不知道,我爹他也许不肯见我呢。”
云开神色一变道:“为什么?哪有当爹的不肯见自己女儿的。”
韦秋荻尴尬答道:“只因我未婚先孕,辱没家门,爹爹一怒之下,就把我赶了出来,十年啦,一方面为了康儿四处寻医,另一方面我也实在无颜求见老父,所以我一直都没敢再回去。既然现在只有爹爹能救令狐大哥,我这就回家去求爹爹。无论如何,都要请他出手。”
云开道:“你爹他知不知道聿儿。”
韦秋荻答道:“他不知道,当年我误会了令狐大哥,以为他是个负心的薄幸郎,所以就没和爹爹说起,也因为这个,爹爹才那么生气。这次回去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向爹爹坦白,希望能够得到爹爹的谅解。”原来当年,韦繁看到女儿被人始乱终弃,勃然大怒,发誓要将那负心人千刀万剐,而韦秋荻却狠不下心,始终不肯将情郎的名字说出,韦繁见她还要维护那寡情薄义之人,气恼之下,才把韦秋荻赶出家门。
云开忙道:“不,你不能告诉你爹,聿儿就是康儿的爹。”
韦秋荻诧异道:“为什么?如果不说,爹爹他怎么会出手相救呢?”
云开掩饰道:“你想,当年你爹爹以为你被人始乱终弃,气恨之下,竟将你赶出家门,连自己女儿都不肯原谅,何况那肇事之人呢?如果你明言是伤者正是康儿的父亲,你爹爹杀他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弃自己多年苦修来救仇人呢?如果你只说伤者是嫣然心爱的徒儿,他念及旧情,或许会出手相救。假如那时他还不肯救人,那就证明他对嫣然不过是虚情假意。如果真是那样,我绝不会放过他。”云开说到这里,又觉不妥,当着人家女儿,总不好说这样的话,急忙又道:“当然,我想你爹爹绝不会如此绝情。”
韦秋荻想,师伯这话说得倒也有理,爹爹为人只凭自己喜好,虽然当年的事出于误会,然而现在聿郎的心全在生死不明的青竹身上,与自己是不可能破镜重圆啦,爹爹知道,多半不会放过聿郎。何况,爹爹能否原谅自己,接纳康儿,自己并没十足的把握。只希望过了这么些年,爹爹年纪大了不会再那么固执,念在父女情分,能让自己和康儿回家。
韦秋荻道:“还是师伯考虑的周全,我这就动身,爹爹问起,我只说偶遇师伯和令狐大哥,说起往事,才知是世交,如今令狐大哥伤势严重,请爹爹救治。”
云开摇头道:“还是不妥,你爹爹机敏过人,你这样说,他多半不信。如是偶遇,怎么会提起如此隐秘之事呢,你不妨将聿儿受伤始末讲与他听,只是不要说聿儿就是康儿的爹,就说你慕名而来,找我医治康儿,若是他问起我为什么会在清泠小院,你就说我因为思念嫣然,回来瞧她,谁知她早已过世,如今与师侄同住于此,希望他看在嫣然的份上,来为聿儿疗伤。除了这些,你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等他到了,我瞧机会,再将所有一切和他说个明白。切记言多必失啊。”
韦秋荻点头答应。二人又叫来韦康,告诉他因为外公生爹爹的气,所以要暂时瞒着外公,等外公到了,要叫令狐聿叔叔,千万不能露了马脚。
韦康冰雪聪明,如今身体康健,头脑越发灵活,又一向听话,知道娘亲是去请外公来救爹爹,当即保证绝对不会说错话,反过来叮嘱娘亲要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