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亭外》田尧

8、发配岭南8

　　万俟卨大声喝道：“无知老儿，竟敢辱骂朝廷命官，还不快快退下，若是延误本人办事，当心你们一个个的脑袋！王贵，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把他们弄走。这点小事还要本官教你吗？”
　　王贵听了，只好硬着头皮对众人说：“各位父老，今万俟大人奉命缉拿，奉命行事，还望各位不要阻扰。”
　　“呸！”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吐出一口浓痰到王贵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王贵，你还要不要脸，岳元帅对你如手足，今日他被贼人陷害，你不帮他，反倒助纣为虐，你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屠夫也说道：“吴大娘，待我拿刀砍了这忘恩负义的小人！”说着，把刀高高地举起来就要朝王贵劈去，王贵也不躲闪，他早就心生悔意，可如今上了贼船又下不去，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如今听到这屠夫要砍死他，心里反倒有些松快，想着不由就这样死去，既不违背当初承诺之事，保得一家老小平安，又不用再背负罪名苟延残喘，不为一件两全其美之事。他听到刀用力划过空气时产生的“呼呼”风声，想着就要解脱，但却听到岳老妇人说道：“这位贤侄且住手听我说一句。”
　　王贵睁开眼睛，正对上岳老妇人的注视，“老二，这是为娘的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娘和你大哥，四弟没有什么愧对你的，你也不用为此事而有半分内疚。常言道‘人各有志’，如今你选择了这条路，娘没有资格说‘对’或是‘错’，只希望你能记得当初说的话，为大宋的万里河山，抛头颅洒热血，万死而不辞，那样，娘就放心了。”
　　“娘······”王贵嗫喏着，双腿颤抖着要跪下。
　　岳老妇人闭上眼睛，好像在积攒力气一般，等到她睁眼时，看向王贵的目光竟然与常人无异，王贵心痛不已，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关系了，不由得更加难受，喉咙哽咽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岳老妇人对众人深深地弯下腰，“诸位友邻，感谢大家前来送我们一程，老身不胜感激。我儿一片冰心，天可明鉴，但皇命难为，还请各位友邻放我们去吧。如若有朝一日还能回来，老身必当亲自上门向各位友邻道谢。”
　　“奶奶。”岳银屏胳膊被绑到身后，只好侧蹲着身子用手反够着岳老妇人的胳膊把她扶起来。
　　“老夫人。”众人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路，万俟卨甩着袖子冷哼一声，带头往前走，忽然他顿住了脚步，目光停留在一个女子身上，走到王贵，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王将军，你可知欺君罔上是什么下场？”
　　“万俟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贵脸色一沉。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少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岳云的妻子江氏呢？”万俟卨眼睛里闪着精光，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他慢慢走近王贵，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他一脸，“莫不是王将军给藏了起来？圣旨上可是说，岳—家—老—小！”
　　“我，我忘了！天又黑，没看见人。”王贵说道。
　　“是没看见还是故意的？”万俟卨步步紧逼。
　　王贵性格急躁，平时战场杀敌都要求去冲锋陷阵，时常吃亏，如今被万俟卨这样一逼问，没有任何思考就抽出佩剑，指着万俟卨说：“没看见就是没看见，我连兄长都背弃了，还要去维护她一个妇人不成！”
　　万俟卨看王贵动了怒，生怕他一怒之下手抖把他给宰了，连忙呵呵地笑道，“王老弟，为兄那是和你开玩笑呢，怎么这么不禁逗。你们俩，快去把江氏带过来。”
　　岳亭反手握着铁链咯吱咯吱响，牛清波轻声说：“阿亭，不可，我们先静观其变。嫂子和咱们一起也没什么，反倒是剩她一人不免让人担心。”
　　“但是她的身子······”
　　岳银屏和岳老妇人站在前面，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回头冲他摇摇头，岳亭无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万俟卨让人把江氏捆了起来，不过还好，大概看她身怀六甲，并没有把她的手绑起来。

　　天空阴云密布，可雨始终下不来，空气又闷又热，还没走上几步路，就是一身汗。六个狱卒押解着岳亭等人已经上路半个月，中午刚歇息完上路，就赶上了这样的恶劣天气，不由得心情格外糟糕。
　　一个叫李二的狱卒使劲摇着扇子，冲许六骂道：“老许，你说一会儿不会要刮飓风吧。”
　　许六抬头瞅了瞅天色摇摇头，“不像，顶多是个暴雨，咱们快点走，在下雨前赶到长河镇，不然肯定要淋得落汤鸡一般。”
　　六个衙役两人一组，两人带队，两人在中间看管，两人押尾，李二和许六经验丰富，押过好几批犯人到岭南，这次万俟卨特意选了他们两个来。李二往队伍后头走，告诉其余四个人抓紧时间赶路，顺便扯着嗓子吆喝了几声：“都精神点，别偷懒耍滑，不然爷爷手里的鞭子可认不得你。”
　　岳银屏在江芷兰身旁，对李二说：“这位兄弟，能不能歇一歇，我嫂子有些不适。”
　　李二鞭子一扬抽到岳银屏背上，极其不耐地说：“哪那么多事，快走！”
　　岳银屏虽说自小便习武，可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可想而知，她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被流下的汗水一沾，更是沙疼。牛清波在岳银屏后面，看她的衣服都被抽出一道口子，脊梁骨旁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往外翻，不由得怒上心头。而这时，汤均脚下已经踢起一块半拳大的石子朝李二后背飞去。
　　当时李二正走在王平身旁，王平只听耳畔“嗷”地一声响，犹如热水烧到炉子上，兹兹地还冒着热气，待他反应过来把摔倒的李二扶起来时，张奇已经甩着鞭子连头带脸地朝汤均挥去。
　　短短十几日，汤均等人吃了不少苦，烈日炎炎下连口水都喝不得，满心都是火气，这下看见张奇甩着鞭子过来，正中下怀，不慌不乱地又挑起一枚石子朝张奇踢过去，张奇也是练家子，鞭子“啪”一声抽到石子上，鞭子末梢的劲道甩着石子打在张仪左臂上，张仪跳出来和汤均一左一右踢着石子攻击张奇，张奇双拳难敌四腿，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张奇气不过，鞭子一遍方向就挥到了张仪娘亲王诗，王诗不备，已被打在脸上，立刻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张仪见了，骂了声“该死的杂碎！”跑着就拿枷锁去撞张奇，张奇一转身躲过去，待张仪还要上前的时候，李二和许六等人已经死死地把他抓住，抡起拳头就狠狠地打了一顿。
　　“仪儿。”王诗哭道，“你们要打就打我，别打我儿子。”
　　岳亭一瞪眼，挣脱李春的束缚，飞身把李二和许六踢到一旁，汤均也过来帮忙，把张奇狠狠地踹到地上，正待几个人要好好地教训几个狱卒一番，在队尾的两个狱卒押着江芷兰，把刀指在她肚子上说：“住手，不然我把她肚子剖开。”
　　江芷兰哭哭啼啼地叫道，“娘，奶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