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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风声鹤唳之山水迢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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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亭抱着岳银屏,他还记得以前每次岳银屏教训他,他都要拿牛清波来取笑她,还说不送她上花轿。那时候的岳银屏,总是会狠狠地再教训他一顿,把他打得灰头土脸的,那时候她是一个多么活泼有生机的女孩儿。可是现在······岳亭看着怀里冰冷的尸体,她的脸没有一丝光彩,灰败得就像冬日雪前阴霾的天空,她的微笑也看不到了,只有紧紧闭着的紫色的嘴巴。
严风一路上一句话都不敢说,他生怕岳亭会崩溃,可是看他哀痛的样子,又不忍心不闻不问,便歪着头轻声问道,“岳亭,你还好吧?”
岳亭停下步伐,望着眼前的茫茫山色,峰峦叠嶂,轻烟渺渺,银色的水带从层层烟雾中缓缓而下。如果是和心爱之人到这里来,那该会是件赏心乐事,可是,他的姐姐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心爱的男人甚至不能来送她最后一程。岳亭第一次感受到浓浓的悲伤。
“岳亭,你不要难过了。岳小姐她是个好人,所以才能有福气在这青山绿水间听风看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严风抬起手,指着他们正前方的一座山说,“你看山顶的那块石头,像不像对着西北方眺望的人?临安在西北面,岳小姐她每时每刻都能看着自己的家乡,也是好的啊。”严风说着往前走,到了山脚下的灌木丛时,他让岳亭暂时休息一下,自己却拨开灌木往山上走,他略弯着腰,一边走一边把挡道的灌木枝桠折断,要是粗些的就抬脚踩断,等到走了五米左右的时候才叫岳亭上来,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什么灌木。
严风到了哪里都喜欢背着个药篓,他的满头青丝挂在淡黄色的竹楼外,更显得乌黑秀亮。岳亭站在山下看他的长发被微风吹起,发尾一抽一抽的越发显得长了起来,他的眼眶渐渐模糊,把岳银屏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从宽大的落叶灌木上摘了两个大叶子卷成斗,到前边小溪处取了些水把岳银屏的脸、手和头发都擦了一遍,然后才抱起她上山。
这座山虽然不高,但山路却格外崎岖,严风一节文弱书生,总是要拽着路边的树枝,或是抓着草根才能往上爬一步。岳亭怀里抱着岳银屏,也不能拉他一把,便叫他跟在自己后边,拽着自己衣摆以防滑到。但严风却不肯增加他的负担,找了一根大树叉劈了下来当做拐杖。两个人到了山顶,岳亭把岳银屏放在石头上,找一处平整的土地,拿过严风用来当拐杖的树杈开始挖地,严风见了笑道,“你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啊?”他四处转了转,找了几块扁平锋利的石头用长衫前襟兜了过来,拿了一块最便手的递给岳亭,随后自己也挑了一块,然后把剩下的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再把背篓拿下来,蹲在地上和岳亭一起为岳银屏造一座美丽的安息之处。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山顶虽然没什么大树遮蔽阳光,但好在有风,因而也不是非常炎热。严风的手被石头磨得红肿发热,索性又从捡来的石头中找了一块继续挖,周而复始,等到岳亭停住动作的时候,严风已经把捡来的石头都用了一遍。
“好了。”岳亭摩挲着手里只有半尺来长的石头,上面星星点点的染着红色的血迹,他的指甲里都是土,拇指和食指因为太过用力,半个指甲都劈开翘了起来,鲜红色的血混进黑色的泥土里很黏在指甲上,好似遭到了酷刑一般。严风捏着酸痛的手指,一看到岳亭的“惨状”,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攥住岳亭的手,脸上很是担心,“你不要动,我去拿些草药来给你涂。这山上的土壤里有很脏东西,要是伤口感染了可不得了。”
岳亭看严风焦急的样子反倒不以为然,就算感染那又怎么样?如果十根手指头烂掉,或者他的双手都坏掉能换回他姐姐的一条命,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拿石头把手砍掉。岳亭看着岳银屏安静的容颜,心里又是一阵疼痛。“姐姐。”岳亭的眼泪掉了下来,直接低落到岳银屏的脸上,他伸手想去擦掉那一滴滴泪水,却没想到自己这一动作让指甲里残留的泥土融化在她脸上,他越是想擦干净眼泪越汹涌,岳银屏的脸也就越脏,苍白的脸上黑乎乎的一滩滩泥点,非常难看。
“岳亭,你在做什么?”严风抓住岳亭的手问道。
岳亭看都不看严风,一心想着要让岳银屏像以往那般干净美丽,严风这么一抓他的手,他本能地发力一推,严风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突出的石头尖正扎到他的尾骨,痛得他额头冒出了冷汗。
“岳亭!你快住手!我找到水了,找到水了!”严风手撑着地坐起来,身子还没稳住就着急去拉岳亭。岳亭被严风大力的动作给拉得身子一晃,人也清醒过来,他看着严风眼中满满的都是担忧,这大半日挤压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严风看过岳亭最落魄的样子,那时他被李二等人打得浑身是伤,可是他眼中却闪耀着顽强的一支,像个大男人那样傲然而立,似乎什么都是不在乎的,似乎什么都不能将他打倒,似乎所有的苦与痛对他来说都能被淡淡一笑化解。而现在,面对自己亲姐姐的离去,他哭得像个小孩,肩膀不住地抽搐,鼻涕眼泪横流,紧紧地拉着严风的手,张着嘴巴,喉咙上下耸动,但却说不出一个字。
严风就势一拉把岳亭带到自己怀抱,拍着他的后背说道,“没事了,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你是个大男人,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他趁岳亭沉浸在发泄悲痛中,轻轻攥着他的左手食指放到了自己的嘴里,泥土混合血液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涌,他的眼神一暗,但反感的神色却一瞬即逝,浓密卷翘的睫毛上下煽动两下,随后闭上了眼睛,伸出红嫩的舌头,一点一点轻柔地卷下那些藏在指甲最深处的泥土,为了让血液不受感染,严风在清除完泥土之后,看着粉嫩嫩地鲜肉,吐掉嘴里的脏土,把手指再次放进他嘴里,用力地吸了一口。
岳亭只觉得之间钻心地疼,当他看到严风的动作时,脸上忽然一红,想要把手指从严风嘴里抽出来,却被严风按住肩膀,又用力吸了一下,这才放开他,把嘴里的血吐出来。
用舌头清扫必须要集中精神,再加上最后两下用力的吸允,严风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等到气息平缓点儿后才对岳亭解释道,“你别急着拒绝,必须赶紧清理,我是大夫,你要听我的。”岳亭刚要开口,严风连忙接着说,“你也不想用一双脏手来安葬岳小姐吧。”
“严大夫······你对我们岳家的大恩大德,岳亭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下辈子定要结草衔环,报答你的恩情。”岳亭站起来朝着严风深深一拜,这才坐下,把手举到严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