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逃离死亡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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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疼醒的，醒过来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我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身上那么疼？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拼命想要想起点什么。
但很快他就什么也想不了了，浑身上下一阵一阵随脉搏跳动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四肢僵硬无法动弹，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都抵不住地疼，无法忍住地痛哼出声，溢出唇齿间的呻|吟断断续续，那一刻他恨不得马上死过去。
房门被打开，医生和护士很快冲进来给他打了止痛针，检查了伤处。他痛得已经有点失去神智，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摇摇晃晃，很快他又失去意识，沉入一片黑暗。
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间没有开灯，窗外有不甚明亮的月光透进来，映出房内物什模糊的轮廓。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存在，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他睁着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突然意识到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虽然很轻，但在一片寂静中仍然清晰可闻。他小心地转头寻找，终于在墙边的沙发上看到一团黑影，沉稳厚重如同不可撼动的大山。
那团黑影动了一下，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床边，悄无声息。隐没在黑暗中的脸渐渐暴露在朦胧的月光里，剑眉深浓，五官清俊，眼里一片冷凝。
他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双眼大睁，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这个人，这个人是……
“沐君，大哥？”他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
“你醒了。还疼吗？”对方的声音低沉冷漠。
“我，我怎么在这里……我……嗯啊！”他的头一下子疼起来，脸刷的白了。
轰鸣的马达声，嘶声力竭的大笑，剧烈的撞击，灼热的烈焰，蔓延的血红……
大脑里好像有把锥子一下一下地狠砸，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消失，还有什么在不断地扭曲。他想要用手捂住刺痛的头，想要狠狠地敲击让他痛苦的脑袋。
双手突然被人制住，他茫然地看着一脸冷然的男人。
“你怎么——小染？”男人愕然得看到病床上的青年突然开始流泪，泪流满面。
“大哥……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办……大哥……”他痛苦地低吟。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除了这个男人，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心疼，好像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空洞得想哭。
“……没关系的小染，忘了就忘了吧。”
“不要！不可以忘记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想起来！”
“……我会帮你的，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以后都会帮你想起来的。现在你该睡了，你累了，乖，睡吧，醒来就好了。”男人半倚着床头，把他连人带被搂进怀里，一手盖住他的双眼，一手在他背上轻拍。低沉悦耳的嗓音就在耳边，他不可控制地陷入沉睡。
男人看着他依然紧皱双眉的睡颜，心里无奈地叹气，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小染……
第二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身上有些疼，尤其是右腿，疼得钻心。他第一次仔细地检查自己的情况，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缠满绷带，难怪浑身僵硬。他艰难地想要坐起来，挪了半天，等到成功半坐起来的时候只能沉重地喘息，缓解身上的疼痛。他喘了口气，看向自己右腿，却惊愕地看到那里一片平坦。他抖着手掀开被子，只看到原来是右腿的地方，空荡荡一片。他不可置信地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心里一慌，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回了床上，霎时间浑身疼地喘不过气来。
他闭着眼睛倒在床上，浑身发抖。他想起来了，那场车祸，薛沐染拉着他把车开得飞快，他想要让薛沐染刹车，但是薛沐染却不停，直到撞上护栏，车毁人亡。
不，看来他没死。那么薛沐染呢？还有，昨晚薛沐君大哥怎么会在他的病房，是在担心他吗？他想笑，但是又想哭——他失去了一条腿。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他睁开眼看见薛沐君拎着一个食盒走过来。
薛沐君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把食盒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沉默地伸手把他扶坐起来，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打开食盒拿出一碗汤打算喂他喝。
他有点不知所措。对方仅仅是他朋友的大哥，从来没有对他那么亲密过，那么他是在为自己弟弟赎罪吗？
“薛沐君大哥，你不必，我，我自己来好了。”他艰难地想要伸手接过汤碗，“对了，小染他，他怎么样了？”
薛沐君拿着汤匙的手一顿，猛地抬头盯着床上青年的眼睛，只看到那双黑眸里一片纯澈的稚嫩和莫名，心，一下子紧缩。他试探地问道：“陶城？”
“嗯？”他应了一声，奇怪地看到男人闭了闭双眼。
之后男人没有让他自己动手，坚持喂他把汤喝完，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他也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病房里一片沉默。喝完汤男人收拾了东西走出病房，很快又拿着什么回来。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把一面镜子拿过来放在他面前，然后从镜子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薛沐染。他大脑一下子顿住，看到镜子里的薛沐染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被劈成了两个，一个他无法接受地恐慌，狠狠扔开镜子，倒在枕头里发抖。一个他升到半空中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男人看了床上的另一个他一眼，漠然地离开。
半空中的他无悲无喜，冥冥中似乎早就知道一切发展的轨迹，仿如置身事外。时间如流光。他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他在男人的安慰中平静下来接受现实，看着他在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按捺不住地倾吐埋藏了四年的感情，看着他在男人的怀抱中幸福地微笑。最后，看着他走向命运。
他自从出院以后就回到了薛家老宅居住，本来已经搬出老宅的薛沐君也陪同他住了回来。他在那里住了三个月，身体逐渐康复，只除了右腿的伤处还偶尔会疼痛。薛宅历史久远，很多地方显得古旧，由于最初设计的关系光线也很不充足。房子里除了他们两人，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仆从，轻易不会在人前出现。薛沐君以养伤的名义限制他的出入，尽管在沉闷的老宅待得压抑，但在薛沐君的安抚下还是忍耐了下来。
那一天来得很突然。
薛沐君因为工作的关系一早就离开老宅去了公司。他无聊地在宅子里乱晃，轮椅用着还不熟练，他缓缓地顺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行，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门前。这个房间所处的方位不太好，如果不开灯的话整个房门都隐在黑暗中，难怪他以前从来没有发现。门没有锁，门把手上也没有积灰，看样子有人经常出入这里。他一时有点好奇，转开门把手，进入了这个房间，“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半空中的他看着他怔愣在那里，他也看到了，不小的房间，四面墙上挂了无数的画像，画里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是薛沐染。从十一二岁到二十岁，各种各样的薛沐染，温雅微笑的，平静淡漠的，忧伤哭泣的，画里充斥的深情哪怕不懂画的人也能轻易看出来。关键是所有画的右下角都标着同一个名字——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逃离死亡的人
